馬車緩緩停下,帷裳上的風鈴輕輕搖晃,發出“叮鈴”的一聲響,一層靈力緩緩地蕩開。方圓百裡之内,葉府衆下百人都感受到一層如沐春風的柔和,在自己的靈海中徐徐拂過。
“葉府葉雲天攜弟子恭迎仙尊。”
一位身高七尺有餘的女子立在馬車旁。身姿挺拔,周身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氣勢渾然天成,舉手投足間是不容得旁人半分置喙的果決。她便是統領還月州百年,葉家當今的家主葉雲天。
步柏連懷裡抱着裹得嚴實的撫安,下了馬車,身後東飲吾懷裡抱着佑離岸。
下馬車的動作有些大,可能是牽扯到了傷口,昏迷中的佑離岸輕微的掙動了一下。東飲吾有些笨拙地攏了攏。葉雲天也無可避免的注意到了這兩個少年。
“仙尊遠道而來,舟車勞頓,着實辛苦。葉府上下已經備好所需,待會在下便親自帶仙尊去住處,若是仙尊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屆時直說便是,葉府必然會竭力讓仙尊滿意。”
葉雲天說着,擡眼望向步柏連。
望舒仙尊的臉在陽光下有些病态的透明。玉質金相,下颌鋒利,抹去了眉眼的過分精緻。看上一眼就能将人所有神志全部吸引過去。
不動聲色時,周身的氣度如隔人千裡之外。然而多情的桃花眼正含着笑意望着她,眨眼間,輕薄的上眼睑上有一點勾人心魄的紅色小痣明明滅滅。
“那就有勞葉家主了。”
即使早就知道他名冠九州的容貌,二十年前也不是沒見過,但是每次見到還是會被恍得頭昏眼花。葉雲天狠狠欣賞了一下眼前無雙的美貌,又不動聲色的将視線移到了兩位仙尊的懷裡。
步柏連每二十年巡查天池眼一次,每回在途中看到無力乞兒,總是會施以援手。将孩子撿回來後診治身體,再在送一大筆錢财和珍貴的藥材到附近的世家,交托世家收為弟子。
如此可保這孩子一生衣食無憂,還能學到本事。将來要是有所宏圖,也可自行離去。
看樣子這次也應當是如此了。
“仙尊當真仁心善意。葉府府上的醫師醫術精湛,仙尊将孩子托付給葉府,倘若能為仙尊排憂,葉府榮甚緻至,必盡心竭力。”
“多謝。”步柏連颔首道謝道。
他本就好看的緊,平時不動聲色的時候如高山朔雪,到是有點距離,還能叫人緊着神把持點神志。
如今再這樣滿懷善意的向人散發“好接近好相處好哄騙”的感覺,葉雲天清楚地感受到身邊侍從們靈力激蕩的一抖。
葉雲天簡直被這群沒出息的尴尬的無處遁形。
葉雲天狠狠地瞪了一眼手下,又瞥了一眼沒事人一樣的步柏連,暗自排腹:“還好望舒仙尊是光風霁月的正派人物,要不然可真是夠禍害的。”
“隻是這次是我遇見的孩子極和我的緣分,已經收了弟子了。但是收的突然,還沒有來得及拜過宗門。”
步柏連頓了一下,低頭看了下懷裡已經有些僵硬的身體。
垂眸間很多年從眼前走過,但擡眼後也隻是一瞬間。
“隻是我來的晚了些,趕到時兩人均受了重傷,我懷裡的這個是我的大弟子,傷勢過重已經道隕了。”
葉雲天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不知該感慨大幾百年來,被大家虎視眈眈的無盡藏宗主首徒的位置就這麼荒謬的給了出去。還是該安慰這個剛剛收徒就失去徒弟的仙尊。
但是剛剛收的徒弟會傷心嗎?實在是左右為難。
可是已經要死的人,為什麼還要收徒呢?大概實在是天資高的出奇吧。但是再高的天資也已經是死人了啊。
葉雲天在心裡琢磨了一下,感到這絕非是自己可以領悟的領域。
畢竟是望舒仙尊嘛。
于是硬着頭皮地說:“仙尊節哀。人之天命,都是道化本源注定的,此世有此世的緣,此世的緣即便不圓滿,也是不可抹滅的軌迹。如若不棄,讓葉府為另一個孩子醫治一番吧。”
一旁的侍從上前半步,對着葉雲天俯身:“禀家主,醫師已經在臨其樓中候着了。”于是一行人行至臨其樓,将佑離岸送去醫師處,便在旁邊的屋殿中等候。
“上一次來還月州還是三年前帶着弟子曆練,當時在鍛刀城感受了一下,此處的天池眼并沒有什麼異處,加上宗門事務繁忙,于是也沒有前來查看。不知道近幾年還月州内可有什麼葉家主覺得異常的事情?”
東飲吾落後半步于步柏連,面上端着是他一貫溫潤如玉的笑容。聽着步柏連詢問。他面上依舊不顯,心裡卻有些驚訝。
平日裡這種列行的詢問督檢都是他來的。
天池眼的維系要消耗巨大的精力,對人傷害極大,是以步柏連在行程中隻要好好休息即可,旁的事情都是他來做。而且平時步柏連也對這些沒有興趣。
他這個師弟,總是被别人以為是很高深莫測的人物。平時在宗門裡面行走,總是能聽見有人說他是“高嶺之花”,隻可遠觀,要是靠近就會被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