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藏包含九峰八嶺,舉目天山盡是遼遠無闊。
目光可以延伸萬裡,卻沒有一處可以依放。
“師伯。”
東飲吾被他叫的牙根一酸。不是很想承認自己已經是“伯”的地位了。他轉頭望着齊肩的少年。
“我師尊什麼時候回來?”
長階旁林木掩映,樹影垂在少年的臉上,看上去安和得幾乎可以說是甯靜。
東飲吾突然生出一分兔死狐悲的感覺:“唉,此次回來,本應該帶你一同拜會師門,見一見九峰長老的。但是我的師尊,也就是你師祖尚在閉關而未出。所以隻能暫時擱置。”
“宗主這次走的這般匆忙,也肯定是有急要的事情,所以才會來不及将你妥當安置就離開。但是也是特地留了字條托付了我來照顧你,你心底不要起怨,你師尊還是關心你的。”
“我未曾怨恨。”佑離岸被“怨恨”這個詞紮的心裡悶悶的。
“何至于有這麼惡毒的詞?又何至于用在我和師尊身上?”
佑離岸心裡默默想道:“我隻是想他。”
*
魔修的地界其實與旁的地方也沒有什麼不同。除了此地大抵是素來就有的淳樸民風,男女之事方面的到是沒什麼管制。
簡而言之就是到處都在談情說愛。
看見了一條清澈的溪流?
那一定有一對有情人在嬉戲。
看見了一處草木茂盛,灌木連成一片綿綿延延?
那一定有一堆情侶在相互喂飯。
簡直不可理喻!是全天下的有情人都來魔修了嗎?
步柏連面無表情的從一對正親得如癡如醉的魔修旁邊路過。
來這裡已經過了一個季多的輪回,起初隻是表情上面的波瀾不驚。自從見證了幾次一對兒鑽進去換了一對兒出來的事情後,就由身到心的看淡了。
“感覺回去就能徹底改邪歸正,六根清淨,從此好好跟着師尊從無情道慢慢爬起了。”思及此,步柏連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他在魔修地界調查佑離岸身世已經四月有餘,可是仍然一無所獲。
雖然當時沒有從佑離岸身體裡面看到魔修血脈的痕迹,但是這正是他古怪的點。
沒有魔修血脈,卻能成為魔修中的王,還掀起了血風腥雨。上次途徑趙家後境時,他又明顯的不适。
木連理可是草木化生,天地靈物。對世間萬物都有無形的親和。即便是呈死相,也不應該會起不适感。
看來這小子身上的秘密隻怕比傳聞中更加讓人膽寒。
上輩子自魔界動蕩,佑離岸手刃親舅上位魔尊後,長老們就同他交過幾次手。回來後都信誓旦旦的說絕對是那位有着上古魔物血脈的魔尊後代。
他來到魔修地界四個月來,已經把傳聞中有着上古魔物血脈的那位魔尊一輩子所有的桃花史都打聽了個清清楚楚。連他在茶館裡面裝大尾巴狼,騙尋常百姓家的女孩這件事,都特地去找尋了。
沒有一個對得上佑離岸出生的時間的。甚至他都沒有血脈流傳下來。
難不成這孩子還能是從石頭裡面蹦出來的嗎?步柏連簡直納悶了。
“好了,乖點今天就先到這裡,你好好呆在這,等會哥哥再回來找你。”
“那主君可千萬别轉頭就把我忘了...”
耳邊傳來調情的動靜,步柏連起身準備離開。
既然找不到原因,那就回去吧。
......說起來也躲了這麼長時間了,該回去面對了。
“呦!哪裡來的美人。”
步柏連将方才吃面的錢,放在桌子上就要離開。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沖着他來的。但是下一秒,一股瑰麗的香味在頸側出現。
不待反應,身體就先動了。步柏連擡手鉗制住探到自己耳邊的手,擡目冷眼望了過去,靈力威壓讓來者動彈不得。
“這麼美的美人,就這麼一個人在這邊?老天爺還是這麼喜歡暴殄天物”
來人是個魔修,顯然是剛剛享受過,身上還留着印子。現在被控制住了身體也不害怕,反而看上去更加躍躍欲試的興奮:“看着冰清聖潔,沒想到還是個火辣的性格。”
“主君這就不記得我了?”
方才被摟着的美豔魔修看見方才還在同自己談情說愛的男子這幅模樣。翻了個白眼。冷哼着留下一句,轉身就走了。左右下一個也是這般濃情蜜意。
“主君?”步柏連皺了皺眉。
被鉗制住的魔修一聽見美人喊自己,頓時找不着北。
隻見面前的美人斜目撇了過來。眼尾微微上鈎,下眼睑平白無故的就帶着抹淡淡的紅,好像被人偷抹上了脂粉,叫人想要重重的揉捏上去。
這種桃花眼好像天生就含着笑意與情意,莫說是看着活生生的人,便是看着死物,也是如出一轍的深情,讓人又愛又惱。
即便被靈力壓制,魔修也不知道何謂收斂:“叫的真好聽,你乖乖的,我能給你數不清的榮華财……”
話還未說完,四周都靜了下來,連方才偷摸着看戲的周遭都靜默了。
一柄通體透白的長劍從不軌之徒的臉上貫穿而過,血順着劍鋒留下,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步柏連漠然的看着,奪情的桃花眼中是不見底的深潭。
劍尾滴下的血印在步柏連眼中。
步柏連心中毫無感情的想:“看來魔修的血同别的血也沒什麼不同,都是泛着腥味的紅色。”
劍鋒一勾,一個錢袋子落在步柏連手心。
步柏連嫌棄地颠了颠:就這點?喝壺酒都能被打出來。
原本就因為一無所獲而煩躁的心情被這麼一出攪合,徹底點燃爆發。
既然來了哪有空手而歸的道理?步柏連足步輕點,掠過草木獵獵作響。直直向嗜崖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