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紀大了已經不太管事,村裡的瑣事大部分都交給小兒子去管,眼前的小哥兒身量俊挺穿着一身大紅金絲紋繡嫁衣雙手叉腰,帶着嬰兒肥的臉蛋上隽秀清麗的五官做頑劣表情,淺棕的眼眸卻是十分清澈,他還真不知道這個陌生的小哥兒是打哪來的。
鄧早早聽他語氣平淡如尋常問候,雙手從腰間落下,收斂起潑辣的氣勢,“我叫鄧早早,是葉尋州的夫郎。”
這位老人家不過說了一句話,好事的村民們就四散離去,肯定是村裡舉足輕重的長輩,老人家的态度又是十分溫和帶着善意,他自然不會對人無理。
“我們今日剛成親。”鄧早早又補上一句,“可惜家裡都沒收拾妥當,不然還能請老人家喝杯喜酒。”
“好好好,成親好。”
老村長大笑道,臉上的褶子都抖動了起來。
葉尋州的阿爹是他看着長大的,葉尋州也是,這孩子這些年過的苦啊!若不是有他時不時照看幾分,怕是早就尋着爹娘弟弟去了。
自從葉家裡出了事,葉尋州又落下殘疾,好生生的一個家沒了,鮮衣怒馬的少年郎變成了現在這副落魄樣,他每每見着這孩子就心疼不已。
娶了夫郎好啊!有了牽絆才能有希望,隻盼葉尋州能從往事裡走出來,日後好好生活。
鄧早早腦袋歪了歪,葉尋州跟他成親,這位老人家怎麼這麼高興?
還惦記着收拾茅草屋裡那些破爛,鄧早早看面前二人沒有惡意,好聲好氣的說道:“家裡還要收拾,老人家也早些回家去吧!這天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嗳嗳!早哥兒,我是竹溪村的村長葉遠山,你随尋州小子日後喊我阿爺就成了,家裡還有沒有米糧?”老村長樂呵的對着鄧早早絮絮叨叨,“對了,菜,尋州小子沒種菜,早哥兒你趕明上我家地裡去摘些菜回來吃,辣子白菜黃瓜都長的正好,家裡柴火......”
原本轉身要進屋的鄧早早聽着老人家一句句唠叨心下感動,他的善意暖人肺腑,鄧早早咧嘴笑了起來,眼圈暈紅。
有人心疼他的尋州哥哥,真好。
“阿爺,您放心,家裡什麼都有,來的時候我阿爹阿娘給裝了一箱子米糧還給了銀子,什麼都不缺,您别擔心。”
老人家上了年紀話也多,“好好,我不擔心,你跟着尋州小子好好過日子,要有不長眼的來欺負你們,你就來找阿爺,阿爺給你做主。”
“早哥兒長的真好,跟咱們尋州小子頂頂的般配,咱們尋州啊!可是十裡八村出了名的俊朗,腦袋又生的聰明,三歲就能認字,五歲便會讀詩,性子最是溫和,對着誰都是一張笑臉,真真随了他阿爹,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鄧早早美滋滋的聽着老村長對葉尋州的贊美,圓溜溜的杏眼笑彎彎似是一彎皎潔的明月。
天邊烏雲蔓延開,葉長雲見阿爹在還在說個沒完,無奈道:“阿爹,要下雨了,您下回再跟...再跟...”他一時間還真沒記住小哥兒的名字。
鄧早早不在意,笑盈盈的說:“我叫鄧早早,又耳鄧,早上的早。”
“阿爺,您回去吧!夏季的雨一下起來就老大,淋着您了可不好,等家裡收拾好,過兩日我跟葉尋州就去拜訪您。”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村長覺得自個兒腰不疼了背也不彎了,笑呵呵:“好好,阿爺這就回家,不叫你們擔心。”
老村長被小兒子扶着慢悠悠的回家去,鄧早早目送他們離開後轉身跨過東倒西歪的籬笆。
愉悅的心情,在看到身後破爛的院子破爛的茅草屋後全都消散,餘下滿滿的全是心塞。
哎!破破爛爛的要從哪裡先下手開始收拾呢?
馬上就要下雨了,還是先把屋子裡那堆破爛給收拾了吧!好歹夜裡有個能睡的地方。
鄧早早往前走了兩步,餘光發現站在院子,嗯,勉強算個院子,院子破門後的葉尋州。
他側頭,二人對視,葉尋州漆黑的眸子裡氤氲着他看不懂的情緒。
他淺棕清澈的雙眸,對葉尋州來說像是炙熱而又明亮的太陽,驅散了自己面前緊緊包裹的冰寒黑霧,葉尋州站在幽深冰冷的深淵之中,他想要去觸碰,想要去擁有前方炙熱的溫度。
“杵那幹嘛?一聲不吭的想吓唬我啊?哼!腿壞了,腦子跟心也壞了不成?”
鄧早早瞪着他嘴裡沒一句好話,葉尋州也不吭聲,就面無表情的瞅着他。
“還看!!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睛。”他朝葉尋州伸出兩根手指彎曲兩下,表情惡狠狠,張牙舞爪。
葉尋州唇角微動,鄧早早自以為很兇狠,在他看來卻是像極了一隻可愛的奶貓在揮動小爪子撒嬌,讓他忍俊不禁。
“腿瘸了人也啞巴了?話也不會說了嗎?杵在那當木頭等淋雨不成?趕緊回去收拾你那堆破爛。”
被人盯着看,鄧早早羞惱耳根泛紅,轉身大步朝屋裡去,身後的葉尋州等他轉身後輕笑一聲,聲音小的還沒有吹過的風聲大,他跛着腿跟着進了屋。
葉尋州剛走到茅草檐下,大顆的水滴便滴落了下來,不過一霎那,雨幕傾倒,耳邊充斥着雨滴砸落的響聲。
陰沉的天空因着雲水落下,烏雲散開露出明亮的蔚藍,葉尋州擡頭怔怔望着天空失神。
屋裡傳出鄧早早怒氣沖沖的聲音:“葉尋州我看你腦子真的是壞了,這麼大雨還不進來,你是瘸了又不是癱了,還要人去擡嗎?趕緊滾進來。”
“啊!他娘的,屋頂漏水,快滾進來,箱子裡裝的東西都要打濕了,死瘸子聾了聽不到我說話嗎?”
“該死,我新衣服都濕了。”
“哎呀!面粉,箱子裡的面粉。”
“我去,還是阿娘聰明,用油紙包住了。”
“我草被子可不能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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