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小哥兒可不能再打了,她家兄弟多,要上你家去鬧,還是你吃虧。”
兩個上前來勸的夫郎都是出于好心,葉家就一個葉尋州還瘸了條腿,吳白秀上頭有四個哥哥,兩家要是鬧起來怎麼都是葉尋州跟鄧早早吃虧。
其餘有睜大了眼睛看好戲的,也有擔憂鄧早早被吳家人纏上的。
鄧早早也不是好賴不分的人,聽人勸松開了吳白秀的下巴,他放下狠話:“日後别讓我再聽到你侮辱葉尋州,聽到一次打一次,我管你家有多少兄弟。”
吳白秀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早被鄧早早一巴掌給打怕了,煞白着臉坐在地上不敢再出言不遜。
鄧早早朝兩位好心的夫郎道了謝,撿起地上的水桶重新打滿水。
身後的吳白秀看着鄧早早離去的背影目光怨毒,等人走遠了她才捂着臉爬起身,衣服也不洗了,端着木盆狠狠的瞪了一眼剛才出言相勸的兩個夫郎,扭頭跑回了家。
挑了四趟才把水缸裝滿,鄧早早放下水桶扁擔,擡起胳膊擦了把臉上的汗水,累是不累,倒是熱的不行,頂着大太陽來回走了好幾趟,曬的手臉紅撲撲的跟煮熟的蝦子似的。
倒了碗涼開水一口氣喝下肚身上的悶熱這才散去一些,鄧早早在屋檐下歇了會兒才去後院去找人。
後院的空地裡葉尋州正拿着木棰子敲敲打打,幾根結實的竹子穩穩的紮進地面,葉尋州劈了竹片,把竹片從幾根固定好的竹子之間來回穿梭,再用木槌敲打嚴實,簡易的澡房牆面就做出來了。
等弄完了牆體再去挖黃泥,黃泥跟幹草加水混合糊到牆面上,夏季炎熱隻用小半天糊好的牆面就能風幹,最後給頂上鋪上幹草竹葉,一個簡陋的澡房就出來啦。
葉尋州還細心的沿着地面挖了淺淺的兩條溝,洗澡的時候水就能直接順着水溝流出去。
看水溝還沒挖完,鄧早早拎着鋤頭接着過去挖。
他悶不吭聲的狀态讓葉尋州覺得有些奇怪,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他的背影上,怎麼突然就安靜下來了?一下子還真有點适應不過來。
沉浸在幹活中的鄧早早彎腰揮動鋤頭一下又一下,壓根沒注意到葉尋州已經盯着他看了許久。
他褲腿濕漉漉的,葉尋州以為是在溪邊打水的時候給弄濕了,雖是夏季,但溪水寒涼,鄧早早一個小哥兒穿着濕褲子容易染上寒氣,他輕皺眉頭,張了張嘴想喊人回屋去換褲子,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水溝很快便挖到了籬笆邊,挖好了水溝鄧早早拿着鋤頭走回來,把鋤頭放下又去前院了,幾隻小雞崽子叽叽喳喳一窩蜂的撲扇着小翅膀跟在人身邊。
買了鐵鍋回來做飯就方便多了,鍋裡加水放上蒸屜先蒸了糙米飯,等飯蒸好,鄧早早炒了一碗鹹菜疙瘩,打了一個雞蛋煮了一鍋雞蛋湯,一菜一湯足夠兩個成年人吃飽了。
葉尋州食量小的不正常,他這個年紀的漢子一頓少說也得兩碗飯才能吃飽,他倒好跟小雞啄米一樣隻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鄧早早蹙眉不悅,鄧犇犇五歲的時候都比葉尋州現在吃的多。
他拿着湯勺盛了小半碗雞蛋湯放在葉尋州面前,也不吭聲,很平靜的看着人,意思很明顯,讓人把雞蛋湯喝完。
葉尋州跟他對視一眼,默默的端起雞蛋湯小口小口的喝完。
鄧早早這才滿意,收回目光繼續吃飯。
吃完飯碗筷是葉尋州洗的,鄧早早把小房間裡的鐮刀鋤頭籃子找了出來,“家裡的地都在哪?都荒着沒種?”
葉尋州面無表情,語氣中帶着不太明顯的難堪,說:“隻剩兩畝田地都在後山,去年種了一季稻谷就沒種了。”
兩畝地,普通漢子兩日就能耕種收割完,葉尋州卻足足要比别人多花三倍的時間,去年收稻谷的時候又趕上下雨,沒收割完的稻谷全都被雨水泡壞,他還被雨給淋病了,躺了大半個月才好,自此家裡的便荒了下來。
“今年什麼都沒種?”鄧早早難得的沒有發脾氣,很平靜的問他。
葉尋州點點頭沒出聲,目光又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就在他以為下一刻鄧早早就要開口怼他的時候,鄧早早已經跨着籃子拿着鋤頭往外走。
“你跟快上,帶我去地裡,今年還能種冬小麥,咱們先把地給翻了,順道找找有沒有什麼能吃的野菜。”
葉尋州扭頭看向鄧早早的背影,怔了一瞬間,随即一瘸一拐的跟上面前的人。
走在前面的鄧早早小步小步跟踩螞蟻一樣,等葉尋州跟上他的步伐。
他嘴角止不住上揚,又馬上壓了下去,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眉眼之中捎帶的笑意卻是怎麼也藏不住。
二人慢悠悠的走到到了後山。
旁邊的田地都生長着綠油油的秧苗,隻有他們家的兩畝田地雜草叢生。
鄧早早撸起袖子拿上鐮刀開始割野草,葉尋州自覺的拿上鋤頭,鄧早早在前面割草,他就跟着後面翻土,把翻出來的草根拾起丢到田壩上。
地裡除了雜草還有不少野菜,大部分都長老不能吃了,鄧早早邊割草邊瞅,也找到不少還能吃的野菜。
野蔥居多,有一大把,夠他們吃兩三頓的,還有一小把馬齒苋跟野苋菜,鄧早早高高興興的把找到的野菜裝進籃子裡。
葉尋州翻地的速度遠遠跟不上鄧早早割草的速度。他的左腳一用力就疼的厲害,全靠一條右腿支撐着,揮動鋤頭的姿勢有些别扭,他整個人往身體右邊傾斜,每一下都很吃力。
七月的太陽如同一個大火球,葉尋州裸露在外蒼白的皮膚被曬的通紅,削瘦的臉龐上全是汗水,沿着下巴滴落。
鄧早早回頭看了他,心口泛起陣陣抽疼。
他奪過葉尋州手裡的鋤頭推了人一把,嘴裡沒一句好話:“活沒做多少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籃子裡有水,你去喝口水歇會兒,省的别人看到了說我虐待你。”
葉尋州被太陽曬的發昏,聽話的坐在了田壩上,從籃子裡拿出竹筒小口小口的喝水,喝了幾口水他肚子忽然抽疼,忍不住幹嘔起來。
這動靜把鄧早早給吓了一跳,丢下鋤頭快速跑到他身邊,語氣焦急:“怎麼了?肚子難受?中暑了嗎?頭暈不暈?咱們去找大夫。”
葉尋州眼前一陣發黑,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擡頭看到鄧早早眼中的擔憂跟焦急,勉強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搖了搖頭,聲音有些發虛:“我沒事,歇一會兒就好。”
若是别的時候看到葉尋州笑,鄧早早應該激動的,但這會兒他卻眼圈發紅,胸口悶脹的厲害,“上次,上次你吃完飯就幹嘔,我、我都看到了,我都看到了。”
顫抖的聲音袒露出鄧早早心中的不安跟害怕。
葉尋州抿嘴,垂眸不再看他。
鄧早早深吸一口氣,聲音忽地拔高:“又變啞巴了,你煩不煩人?”
四周寂靜,隻有風吹草木的飒飒聲,葉尋州許久都沒有回應他。
鄧早早深吸一口氣,吸了吸鼻子,把淚水逼回去,轉身去把鋤頭跟鐮刀都收了回來,跨着籃子拉了一把還坐着田壩上的葉尋州。
“回家,明天再來翻地。”
鄧早早低着頭一股腦沖着往前走,他心裡委屈又難過,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鄧早早不想葉尋州看到他哭。
看着越走越遠的人,葉尋州捂住陣陣絞痛的肚子垂着頭一瘸一拐的慢慢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