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蘭德要把自己心中的那一絲突然冒起來的嫉妒情緒壓下去,就像是在山洞裡熄滅一根濕火柴,這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是,雁過留痕,那根濕火柴的火光雖然熄滅了,火柴卻還留在山洞裡。
痕迹就這麼留了下來。
他自己卻還以為不過如此,并沒有一點放在心上。
“我的意思是,你是一個妖怪。”
安蘭德放出了自己的大招。
他坐在寬大厚重的象征主人的椅子上,這把椅子是黑色的,平時或者說從前,他審訊他懷疑的對象,總是不費吹灰之力,就達成目的。
他覺得這把椅子是他勝利的象征,他坐在這裡,就有源源不斷的力量。
但是今天他的額頭上滲出一點冷汗。
他看着對面的泰勒,突然覺得往日裡為自己提供幫助的椅子,成了别人的東西,變成枷鎖,變成鐵鍊,變成鉛球,把他鎖在這裡,困住。
他雙手交叉,放在身前的桌上。
這是一張辦公桌,他坐的位置,後背靠牆,面前靠桌,可以說很是安穩,不會輕易被人前後夾擊,隻會被從左右攻擊。
但他現在左右沒有人,他覺得這裡空蕩蕩的,風一吹,就隐約有鬼哭的聲音,令人心驚膽顫,還有點發涼。
他從前可沒這種感覺。
安蘭德努力讓自己表情上,不露出一絲破綻,緊盯着對面的泰勒,試圖給對方施加壓力,讓對方開口,就潰不成軍說出真相。
但是泰勒輕描淡寫擡一擡眼,看向他。
他猛然感覺心驚肉跳,就像是在草原上突然被兇猛的獵食者目不轉睛盯住,即将被當成獵物捕殺,分明四面沒有障礙,卻逃不脫。
一種絕望感,從他心底油然而生。
哪怕他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但事情,往往不會輕易以人類渺小的意志為轉移。
他幾乎要打一個哆嗦,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隻是在額頭上冒出了一點細小的微不可察的汗珠。
泰勒瞥了他一眼,就看出他十分緊張的精神狀況和充滿防備的身體狀況,含笑道:“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
安蘭德愣了一下,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
泰勒更覺得好笑,笑道:“如果我是妖怪,你控制不住我,我可以現在就殺了你逃跑。你對自己的生命安全那麼不重視嗎?
如果我不是妖怪,你這話就是污蔑,就是詐供,就是違反規定。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或者你平時就是這樣對待應該受保護的公民?
那你可真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
又或者你的腦子隻能想到一種可能。
我是一個妖怪,而且是一個非常弱小無助的妖怪。
隻要你戳穿了我的身份,我就會驚慌失措,意圖逃跑,像一隻實驗室裡避免被宰割的小白鼠,可以輕易被你們抓住,隻能向你們求饒。
那你的想象力未免太匮乏了一點。
為了避免你覺得我說得不夠清楚,我來引導你吧。
什麼樣的妖怪會光明正大出現在基金會的人面前?
什麼樣的妖怪即使被發現了也不逃跑?”
他說到最後已經是循循善誘。
“難道你是,從遠古而來的妖王?”
安蘭德緩緩瞪大了眼睛,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頓時大驚失色,臉色蒼白,幾乎要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但他一想到自己是基金會的人,就強行撐着身體,不讓自己從椅子上滑溜下去,避免丢了基金會的臉,讓妖怪看不起基金會。
事實上,他現在的身體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力氣。
他就像是一個即将停止流動的沙漏,小部分的力氣仍然如細沙一般,不容置疑地從恐懼的小洞中緩緩流淌而去,遠離了他。
李青山雖然坐在另外一個房間裡,但是能通過泰勒的身體,感知到安蘭德所在的那個房間的情況,聽見安蘭德說的話,心中感慨:
哇,你的想象力真豐富。
系統在此時提醒說:“如果有很多人都相信,馬甲營造的虛假信息,假的就會變成真的。”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有很多人都相信這個馬甲是妖王,他就會擁有一個妖王應有的一切,是嗎?”
李青山确認,問。
“是的。相信的人越多,他所能得到的東西越多,這個事實就越穩固。相信的人越少,他能得到的東西就越少,事情就越傾向于謊言。”
系統回答。
“聽起來真是很有意思,既然如此,我一定要這麼做了。”
李青山緩緩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坐在李青山對面的桂圓有些疑惑,問。
“想起我做過的一個有趣的夢,所以一下子就笑起來了。”
李青山微笑着回答。
他現在十分有耐心,像一個等待獵物掉進陷阱的獵人。
桂圓迷茫,問:“是什麼夢?能不能告訴我?”
“當然可以。”
李青山笑着回答。
“我夢見,在一個荒涼的地方,沒有人煙,植被稀少,動物卻很多。
我走在路上,見到一隻小金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