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蘭德下意識避讓了他的目光。
我是為了他好,我是為了基金會好,我隻是在執行任務,我并沒有做錯什麼。
安蘭德在心裡說服了自己,表面上又恢複了一派正義淩然的模樣。
“一切為了基金會,希望你能理解。”
安蘭德用近乎冷漠的理智口吻對李青山說。
這種聲音聽起來就讓人覺得接受任務是唯一的宿命。
“我能理解。”
李青山帶點不屑似的自嘲笑了笑。
他心裡沒有什麼情緒波動,隻是覺得這種情況,如果他對此一無所知,不應該毫無反應,否則大概會被重點監控起來。
他可不喜歡那種毫無隐私的生活。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被關注了,他要做的是盡量把這種關注轉移到其他馬甲身上去,維持本體的正常生活,而不是繼續讓人關注本體。
看着他臉上的表情,安蘭德心中微微抽了一下,像是一片羽毛被貓爪子在半空中撓了一道,越發愧疚起來。
之後有空向他道個歉吧,他應該能理解的。
安蘭德在心裡想。
“他們不喜歡你,跟我走吧,到我家去,我那兒有很寬的地方,很好玩的東西,還有一大堆的鬼可以陪你玩。你不會寂寞的。”
芙蓉按着李青山的肩膀站在他身邊,在他耳旁悄聲說。
桂圓看見,大聲說:“他是我們基金會的人,你休想動搖他。他是不會跟你走的,絕對不會。”
芙蓉笑了笑,看着李青山問:“他們說你不會跟我走,是嗎?”
李青山垂着眼睛沉默,一時間沒有回答,在湧動的白色霧氣之中,路燈的燈光時隐時現,落在他的臉上,形成一片斑駁的影子。
看起來就像是一群白色的蟲子在他臉上爬來爬去,他的神色因此晦暗不明,眼神更是完全潛藏在如墨海般的陰影之下,叫人辨不清楚。
安蘭德緊緊盯着他,等他的答案,卻也隻能看見他微微顫抖的如狂風中虛弱無助的蝶翼般的睫毛,一簇一簇的,可憐極了。
桂圓有些着急,大聲問:“李青山,李青山,難道你不想繼續待在基金會了嗎?難道你要跟他走嗎?難道你不要你的朋友了嗎?”
“我怎麼會不要我的朋友?”
李青山猛然擡起眼來,直勾勾看着他,眼圈迅速紅了,大聲說。
誰都能看出來,他咬住的下唇裡藏着另外一句話,分明是你們不要我。
桂圓愣了一下,避開他的目光,小聲說:“你簽的合同裡可是有這一條的。一切為了基金會。為了基金會付出什麼都應當。”
“那你們現在要我付出什麼?”
李青山紅着眼圈,潸然欲泣似的笑了笑問。
桂圓不知怎麼開口便看向安蘭德。
安蘭德怔了一下,差點給氣笑了,你把局面搞成這樣,要我來給你收尾,是吧?
桂圓用更小聲的聲音說:“這也不是我的本意。”
安蘭德咬牙切齒笑着說:“等任務完成,以後怎麼處理你,也不是我的本意。”
桂圓咧開嘴笑了一下,意思是,到時候的懲罰,到時候再說吧,随你。
安蘭德看向李青山:“基金會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你聽我說。
現在告訴你身邊的那隻鬼,你生是基金會的人,死是基金會的鬼,永遠不會和基金會的敵人同流合污。”
桂圓皺着眉頭,在心裡想:這話聽起來怪耳熟的,究竟怎麼會這麼耳熟呢?稀奇古怪的電視劇裡面常有這種台詞。
他打了一個感到惡寒的哆嗦。
李青山聽見安蘭德說的話,心中一陣爆笑,臉頰上的顔色都從蒼白中泛出一點融化的草莓糖似的紅暈,瞪大了眼睛,瞳孔顫了顫。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顯得太想笑,轉而看向了身邊的芙蓉,隻給衆人留一個蒼白中帶一點紅暈的側臉和模糊的黑色背影。
現在他臉上的完整的表情隻有芙蓉一雙眼睛能看見了。
這下子被拆穿的幾率就大大降低了。
李青山放松了一些,語調裡不由得帶出來一點戲谑,對芙蓉說:“剛才他們說的話你也聽見了。我生是基金會的人,死是基金會的鬼。
我不會跟你走的。”
桂圓忍不住激動喊:“對,他是不會跟你走的,你死了那條心吧。”
因為太激動,聲音都喊破了。
安蘭德皺了皺眉,覺得有一點不對,李青山的态度似乎不像是對待敵人。
安蘭德忍不住想,難道李青山已經想起了那隻鬼說的所謂的前世?
“不要相信基金會以外任何人給你的信息,鬼魂都會耍伎倆,也許你知道的有些東西是假的,總之你千萬不要相信任何一隻鬼。”
安蘭德對李青山說。
李青山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芙蓉感覺自己被搶戲了,有些不滿。
芙蓉兩隻手按在李青山的肩上,把李青山轉了回來,捧着他的臉,讓他看着自己,用醞釀後深情的語氣,對他說:“我永遠不會騙你。”
要不是時間有限制,他恨不得現在當着所有人的面,念一首長長的詩,來表達自己的感情。
他就不信在念詩的時候,還有人能從他手裡把戲搶走。
反正李青山是絕對不會掃他的興的。
他相信不管他要搞什麼,李青山都會配合他。
所以理論上說,念一首長長的詩是完全可行的事。
桂圓擔心李青山被迷惑,對安蘭德着急問:“我們是沖上去還是怎樣?”
安蘭德揮揮手:“稍安勿躁,看現在的情況,那隻鬼一定不會對李青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