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文妃,宋清婉哪裡聽不出來她這是在諷刺她冒充相府長女。
被尋了半天開心,裴逍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微微眯起眼睛回怼:“我和王妃青梅竹馬,豈能認錯?巧合?這不恰好說明我與王妃緣分深厚,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一向心直口快,諷刺挖苦人的能力一流,語氣涼薄:“連宋相都承認的女兒,文娘娘見都沒見,就懷疑王妃是假冒了?娘娘神機妙算,大理寺卿都該羞愧的卸任了!”
他性情高傲,蔑視一切,一份薄面都不給。
宋清婉神色詫異,沒有想到裴逍會為她說話。印象裡,他還是那個被她欺負的淚眼汪汪的孩童,一轉眼,竟站在了她的面前。
文妃被裴逍這突如其來的怒意吓了一跳,當即臉色泛白,向陳貴妃告狀:“貴妃娘娘,您看二殿下,好生沒有禮數,這宋清婉隻是個廚子,廚子怎能做正妃?說出去豈不是被人恥笑?臣妾隻是怕二殿下受人蒙蔽啊!”
哦,又在諷刺她是個廚子了。
宋清婉不怒反笑,文妃回過頭,眼角還挂着擠出來的淚花:“你笑什麼?”
宋清婉擡頭直視她,态度不卑不亢:“兒臣以廚藝謀生,不争不搶,不覺得比任何人低賤。”
剛才還在嘤嘤作态的文妃止住了聲音。
宋清婉頓了頓,神色堅定:“俗話說,民以食為天,一道菜肴的誕生,從食材的選拔,烹饪技巧,調料的選擇,每一個環節所廢的心思,大有門道,兒臣不才,在烹饪方面略有心得。”
緊接着,她的視線略過文妃,與裴逍對上,似乎是說與他聽:“兒臣确實愧對大家閨秀之名,但平生之願,隻不過想所愛之人品嘗美食,将畢生所學傳承下去。”
古代女子不能抛頭露面,她嫁的又是皇子,少不得被外人指指點點,她要改變着實困難。
最重要的是,裴逍能不能理解。
裴逍看着她的臉,神色竟然罕見的露出了一絲清風拂面般的明亮溫柔。
“巧舌如簧,混淆概念。”文妃氣急敗壞地拔高了音量,又對上裴逍帶着警告意味的眼神,怒火更盛:“二皇妃和二殿下一樣沒規矩,既然二皇妃自認廚藝尚可,不如現在就下廚,讓大家嘗嘗你的手藝如何!”
一再二再而三的诋毀,說到底,還是在暗暗諷刺她宋清婉就算是嫁給皇子,也依然是個下人。
宋清婉揚起一抹笑意,但那笑意不達眼底:“可惜啊,不是人人都能讓兒臣心甘情願做羹湯的。”
文妃自诩高貴,輕看世人,殊不知正是那些平凡的人,構建起繁榮盛世。
宋清婉對這些高貴的金絲雀向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貴妃娘娘,您就這樣任憑她胡鬧?”文妃氣得跺了跺腳,一時失了理智:“果然是沒娘生養的,這般不懂規矩。”
這句話讓屋子裡的三個人齊齊變了臉色,一直未開口的陳貴妃也冷了聲音:“清婉生母去的早,可有本宮這個婆婆在!清婉以後便是本宮的女兒,誰敢欺她!”
“我的王妃,豈容他人置喙!”裴逍臉色鐵青,上前一步,語氣裡帶着愠怒。
兩人打定主意是要護着她了。
文妃看他們的态度,見說不過他們,便直接氣走了。
陳貴妃神色稍緩,冷哼了一聲:“我看,她不會善罷甘休。”
“她再來試試看!”裴逍眼中的冷意還未徹底散去。
陳貴妃揉了揉眉心:“你與清婉剛剛成親,先回去休息吧,别累着清婉。”
裴逍挑了挑眉,望向一旁的宋清婉,眼裡隻剩下了揶揄:“王妃怎會累呢?昨夜還與兒臣折騰得太晚,今早還有力氣将兒臣踹下床。”
聽着他面不改色蹦出的這句話,宋清婉臉上頓時漫上飛霞,當真是有口難言。
她心想,裴逍今日維護他,定也是為了維護他皇子的面子。
等出了宮門,宋清婉甩開他的手,徑直上了馬車,直到裴逍悠然進來才開始劈頭蓋臉數落他:“裴逍,你這個混賬,誰讓你那麼說的!”
“我哪句話說錯了?”他似笑非笑地輕輕瞥了她一眼,明明與方才站在她身前的是一個人,可他現在這樣怎麼看怎麼可惡。
“我記得王妃方才說,想所愛之人品嘗美食。我看,王妃今日便下廚為本王做羹湯吧。”
她說的那麼多話,皆是對牛彈琴。
宋清婉壓抑着心中的怒火,勾唇反問:“我看王爺是貴人多忘事,你是我所愛之人嗎?”
裴逍神色一僵。
她突然靠近了他,直直的盯着他的雙眸,裴逍似乎是被問到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長睫一動未動。
“裴逍,你是不是也和文妃一樣,覺得我就是個廚子?就該感恩戴德你娶我,就該好好伺候你?”
她揚起唇角,年輕的容顔裡滿是堅毅:“你沒有聽清楚,那我再說一次。我不會做一朵菟絲花依附你,我會像男人一樣有所作為。”
她見過的影視劇裡的妃嫔爾虞我詐,日日算計,她總是想問問她們這樣不累嗎?何苦将大好的韶華消耗于此?
比起榮華富貴,她更喜歡凡塵煙火。
可是,裴逍是不會懂的,因而他不是自己的良人。
她神情暗淡下來,向外大喊一聲:“停車!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