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婉清秀的臉上滿是疑惑之色，聲音裡也軟了幾分：“你怎麼來了？”

因為他幫了這麼大一個忙，宋清婉難得給他一個好臉色。

裴逍仿若受寵若驚，也似乎被她昨晚的情緒吓到了，沒有露出那副刻薄的樣子來，招了招手，小李從瞌睡中驚醒，迅速的擺上了幾道熱乎乎的飯菜。

“今天望春苑這麼多客人，我一問，就知道你沒有吃東西，所以特意等你一起用餐。”

他的眸光澄澈，眼中閃着流光，褪去一身刺的他顯出了幾分溫柔的意味。

他小心翼翼倒了一杯水，遞到了她面前：“來，先喝點水。”

特意等你。

上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已經記不起什麼時候了，隻覺得已經好遠好遠了。

先前忙起來倒不覺得，被他這麼一提醒，宋清婉又渴又餓，她不再拒絕，接過茶水一飲而盡。

溫熱的茶水一路暖到了心底，她停了片刻，口中慢慢泛出茶水淡淡的回甘。

“放心吃吧，今日我帶了銀子，不會再賒賬了。”見她拿着筷子卻不吃，裴逍半開玩笑活躍氣氛，眼底的讨好一如昨晚。

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何時曾這樣低聲下氣？

宋清婉眼中一暖：“你等我一下。”

後廚裡做好的糯米團子已經用完了，她不得不重新取出糯米粉重新動工。後廚裡忙裡偷閑還未收工的廚子見她回來，不由得吃了一驚，要接替她手中的工作：“宋姑娘，我來，你去歇着。”

女兒家本來就該好好寵着，而宋姑娘卻與他們一起忙到了現在，有這麼好的廚藝還這麼努力，他們想偷懶都覺得羞愧不已。

“交給我吧，很快。”宋清婉搖搖頭拒絕，飛快地重複手中的動作，一顆顆小小的糯米團落在碗裡，像蚌中流光溢彩的珍珠。

她心頭湧上熟悉的感覺，迫切的想要讓裴逍嘗嘗奶茶，想要和他分享這份喜悅。

就像……

就像很多年前，裴逍總是從宮裡帶來新奇的糕點給她。就像她和裴逍在田間偷偷生火，在夏夜烤熟一隻從樹梢捉來的最普通不過的蟬。

留在記憶裡一半的美味，陪伴了她走過這麼多年。

在那段時光裡，裴逍是為數不多的一直保護她的人之一，哪怕重逢後的裴逍和記憶中的人相去甚遠，但她對裴逍始終無法徹底狠下心。

但她同樣也清楚的知道，對于裴逍，她心底隻有感激。她不能否認裴逍在她心底的分量，但那種感情不是愛情。

後廚不知何時變得安靜，隻剩下宋清婉燒奶茶的聲音，她将熱乎乎的奶茶盛到碗中，一股濃郁的奶茶香氣散發出來，她滿意地端起碗，一轉身發現裴逍正倚着門專注地看她。

怪不得其他人都不說話了，汴梁城内，誰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這樣仿若無人地來找她，就不怕他們的身份暴露？

“你怎麼來後廚了？”宋清婉有些不自在地偏過頭，端着奶茶向門外走去：“難道你還怕我偷吃不成？”

裴逍收回目光，不動聲色從她手中端過來：“我隻是在想，我不來，誰給你試毒？”

剛才他跟着她進來這裡的時候，眼前浮現出一個站在竈台前用凳子摞起高度的小女孩，在他懵懂的目光裡，做出一堆他看不懂但十分美味的菜肴，第一口一定是留給他的。

“就是讓你嘗嘗這菜做的熟不熟，能不能吃而已。”女孩别扭地說着違心的話，看着他咬下第一口期待的問他：“怎麼樣？好不好吃？”

十幾年過去，那個小女孩已經長成了如今的大姑娘了。

這副畫面太美好，他怎麼忍心打擾。

那時歲月靜好，隻是後來父皇總是訓誡他他是皇子，将來也許會坐上那個位置，要娶的人也一定是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

但不是人人都喜歡那個位置，娶一個願意為自己洗手作羹湯的女子，平平淡淡過一生也沒什麼不好。

“你在那發什麼呆，問你好不好喝。”面前的女子眼中泛着亮光，滿臉期待的問他，樣子和那時并沒有什麼變化，仿佛這些年的分别隻是一場夢。

但也有了變化，她不再是同伴，她現在是他的妻子了。她不是籠中鳥，從一開始到現在，從來不會活在他的庇護之下。

“一般。”他又給出了個模棱兩可的評價，宋清婉白了他一眼，低下頭去吃碗裡的菜。

小時候還纏着她做菜，長大了倒不期待她下廚了，遠沒有小時候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