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推辭下去,趙掌櫃都放話她看不起酒樓了,她想了想,她确實需要時間與空間,宮宴一事需要保密,她不能告訴後廚的小夥伴,唯一信任的隻有阿商。
“那宮宴做成了,我會将三成賞賜送給酒樓,彌補我這段時間不在酒樓的虧損。”拿了好處,她不會一個人獨占,趙掌櫃已經幫她到這裡了,她不是沒有眼力的人。
給予相應的報酬,合作才能走的持久。
趙掌櫃沒有異議,合約就這樣定了下來。宋清婉将合約仔細收好,心裡還有些恍惚,沒想到自己在這種情況下成為了望春苑的副掌櫃。
她跟随趙掌櫃來到後廚,趙掌櫃宣布了這個消息,後廚兄弟并沒有反對的聲音。宋清婉感覺到衆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似乎是期待她開口說什麼。
經此一事,她突然意識到身邊沒有多少可用的人。
“近兩個月我會有事不在後廚,就算我不在,大家要拿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對待我們的客人,等我回來再教你們川菜。”宋清婉微微勾起唇角,笑容親和。
“放心吧,宋掌櫃,先前掌櫃病着,我們也做的很好。”
“我們是不會給你丢臉的。”
後廚夥計改口飛快,幾人圍在一起笑的開懷,面上是十二分的真心:“宋掌櫃,我們等你回來。”
說實話,宋清婉并不習慣宋掌櫃這個稱呼,但看着後廚兄弟們真心的祝願,一時也會心的笑起來。
告别了後廚衆人,走出望春苑,宋清婉一眼便望見了自家的馬車停在路邊,紅褐色的窗帷隐在外面一街富麗堂皇的馬車裡,顯得格外低調。
宋清婉剛上車,裴逍便将一個冊子遞給她:“這是阿景從母妃那邊借來的,上面的禮制都寫的清清楚楚,有什麼不明白的,我送你去禦膳房。那邊我去轉了一圈,他們不會為難你。”
宋清婉接過小冊,上面用清秀的簪花小楷寫就,去年的七夕宮宴有五十三種肴馔,有許多宋清婉見過的大菜,如龍鳳呈祥,宮門獻魚,百鳥朝鳳等。
她順着名單看下來,眉目間染上喜色。對于她來說,這些菜式并不難,當她看到小冊上的一個名字時,更是大喜。
“裴逍,你快來看!”她扯了扯裴逍的衣袖,裴逍順着她的的指尖,看到了小冊上的渾羊殁忽四個字。
他的視線又再度望向宋清婉,黑黝黝的眼瞳有些疑惑:“你喜歡吃這個?”
“不算是啦。”宋清婉拖着下巴,雙眼發亮,“我隻是沒見過,覺得好奇。”
汴梁人喜羊肉,而這道自前朝著名的盛宴無疑是宴席中最重要的一道菜,十分具有特色,後世雖記載了這道菜的做法。然千年以來,這道浪費食材的烹饪方式無法在民間流傳,最終還是在時代的洪流中逐漸被抛棄,漸漸失傳。
說到這裡,宋清婉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昔日輝煌奢華的盛宴,随着時代的變遷,最終與過往多個朝代一同埋葬在過往的幻夢中。後人翻開書頁,隻能從字裡行間零星的記錄裡窺見當時的盛景。
“裴逍,你有想過坐上那個位置嗎?”由菜及人,宋清婉恍然間,問出了一直沒有問出的話。
她今日突然有些惆怅,若能成為帝王,也許後世就能記得他更為久遠,而不是簡簡單單一個名字,概括他的一生。
裴逍沒有想到宋清婉會這樣問,眼中泛出異樣又疑惑的神色,最後握住了她的手,認真望進了那雙眼睛裡:“你想我坐上去嗎?”
他沒有回答,沒有說想或者不想,而是将這個選擇抛給了她,就好像她的意見,會決定他的意見一般。
這個問題太沉重,宋清婉隐約覺得,她這一句話,就好像能左右裴逍的想法,讓她無法輕易開口。
“其實,沒有那麼複雜,不是我要坐,就一定會坐,盯着那個位置的人太多了,未必是我。”裴逍斟酌了一下,語氣平常的跟她談起這個話題,“你隻需要考慮你自己的想法。”
他說的很對,宋清婉直截了當:“不想你做皇帝。”
做皇帝太累,一國之事全系于他一個人身上,在她看來,那個位置猶如一道枷鎖,會将身旁的人鎖住。
多少人為那個位置,弑父殺親,鬥個你死我活,宋清婉總是想,這樣值得嗎?
如果要她選擇,她不願意生在相府,也甯願裴逍不是皇子,就是一對普普通通的小夫妻,平平淡淡過一生。
他沒有問為什麼,而是淺淺笑了起來,靠近她,雙手一攬将她攬入懷中:“嗯,我也不想。”
生于皇家,有時候不是他不想就能躲過去的。他們的身份,注定此後奪嫡,裴逍不能置身事外。更何況,先前的綁架事件如一道陰雲,時不時提醒着他們暗中還有人想要他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