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皇上慧眼識珠！”

裴逍面上表情依舊，斜斜地靠在桌邊，可仔細看去，嘴角一直漾着淺淺的微笑。

裴景碰碰他的肩膀：“二皇兄，收收你那副得意的表情吧。”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裴逍擡眸，聲音裡也透露着濃濃的愉悅：“我的王妃，我為什麼不能得意？”

這是他的王妃，總是能神奇的給他帶來無盡驚喜的王妃，他就知道，這世上沒有她做不到的事。

宴席上樂聲陣陣，恰到好處的舞姿似乎昭示着盛世的繁華，無疑将這場宴席推上了高潮。

預想中的意外沒有出現，文妃心知先前的計劃已經被識破。眼角的視線偷瞄一眼皇上，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也是一副欣賞之色，她心頭不覺湧上一抹煩躁，冷嗤一聲：“榮王妃好大的膽子！”

她這一聲嬌喝将衆人從高漲的興緻中拉回來，衆人不解地望向她。

她纖細的手指指向面前一道綠白相間的菜道：“這等雜菜也能濫竽充數端上宮宴，果然是在外呆久了的野丫頭，真當皇家是她的農家小院？”

“皇上，榮王妃這是在故意打您的臉啊！”

順着她的手指看去，那是一道由番薯葉與草菇做成的樸素小菜，像極了農家百姓随手将兩道菜随便一煮，混雜在一衆菜品裡，實在有些掉價。

一時間，因她的帶動，席上的氛圍有些變化具覺她說的有理，歌舞聲依舊，卻有些破壞了這份和諧。

陳貴妃出聲打圓場：“瑕不掩瑜，清婉今日的表現可圈可點。”

“瑕不掩瑜？這宮宴豈能她放肆？”文妃聲音尖細，話語刻薄，矛頭又直指裴逍：“榮王妃和榮王爺呆久了，連這都覺得是好吃的麼？榮王爺果真是落魄了。”

在座的衆人皆有思量，怎聽不出她口中的嘲諷之意？而裴逍淡淡的瞥她一眼，不欲争辯，而在此時恰聽一聲清脆的笑容落入衆人的耳中：“我家王爺喜好節儉，好像與娘娘無關吧？”

不知何時有一紅衣女子自大殿外而來，她未着粉黛，并沒有精心裝扮，頭上簡單挽了個髻，僅用一支紅玉簪固定，先與裴逍視線相對，而後不卑不亢地站定在大殿中央，朝主位上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兒臣來遲，不止今日這場江山萬代宴，父皇可還滿意？”

她特意等到菜式上完，特意更衣來與裴逍一起赴宴，可誰想剛一來便聽到文妃奚落裴逍，她當即便起了怒意，隻是礙着宴席之上不便發火。

不理這等胡攪蠻纏，就是對她最大的蔑視。

“你這小輩如此無禮！”她轉過頭，面帶委屈，瑩瑩落淚：“陛下，這榮王妃簡直無法無天了！”

“榮王妃這宴席的名字取得倒是不錯，這宴席辦的也甚好。”上位的九五之尊并沒有理會女人的哭哭啼啼，先是誇贊了宋清婉做的菜式，話鋒一轉，“隻是這道菜相比，确實有些遜色，不知是何用意？”

“陛下……”文妃還在抽泣，宋清婉不管他解釋道：“此名為護國菜，這是兒臣在民間時偶聽得一位聖人流落民間，當地僧人以此做成湯菜，聖人感激不已，特意命名為護國菜。”

她頓了頓，似是斟酌用詞，片刻後情真意切道：“父皇讓兒臣主持宴席，所有菜肴皆為大菜，兒臣也猶豫過添置此菜會破壞宴席的規格。但想來，既為江山萬代，應居高位也不應忘記百姓為基，故借此菜來提醒諸位，就算是最渺小的存在，也是組成這江山不可或缺的一環。”

她是見了今日宮宴之奢華臨時起意做了這道菜，她口中的聖人，相傳是這個朝代的最後一個皇帝。她作為未來世界的人，無法透露未來的走向，想到未來這樣的盛世毀于一旦，有感而發。

借菜來喻指百姓，曆來宮宴奢華無比，在宋清婉看來，這是一場上位者的狂歡，而那些平平凡凡的老百姓，這輩子隻能靠粗茶淡飯度日，甚至沒有一□□命的口糧。

何不食肉糜，有些禮制她無法改變，她企圖用這道菜來規勸皇上。

她說話時眸光堅定，一時之間空氣寂靜，似乎人人都陷入了沉思，文妃的哭聲停止，皇上神色複雜地凝視着面前的女子，覺得宋清婉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廚子，而是一位有着超凡智慧的谏者。

他不免又将視線看向裴逍，裴逍含笑凝望着她。自宋清婉出現的那一刻起，他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是深深的眷念。就好像無論宋清婉說什麼，他都會無條件支持。

他想，或許自己的眼光從來不如裴逍優秀，他拼盡全力、不惜一切代價要娶的女子，怎麼會是一個庸俗之輩？

片刻之間，他思維流轉，所有人都在等皇上的回話，文妃想要辯駁，皇上卻恢複了一貫的神色：“用餐吧。”

這便是沒事的意思了？宋清婉道謝，剛要去往裴逍身旁，文妃又開口打斷她，聲音怨毒：“這菜肴摻了些不幹淨的東西，榮王妃就這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