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像一股潮水一般從心頭直沖腦海,裴逍幾乎是瞬間捉住了她的手腕,一對上她的視線,憤怒、不甘、心疼都交織在那雙眼中裡,裴逍知道,她這些情緒都是因為不想他惹人非議。
裴逍忽而一笑,在這樣的情況下倒顯得心情不錯,他轉頭,說出了今日在大殿上的第一句話:“能為本王取把琴嗎?為慶祝王妃宮宴成功,兒臣獻醜一次,搏父皇與諸位來客一笑。”
衆人愣了片刻,皆是心思各異,投來的目光意味不明。
人人皆知裴逍一事無成,更是不修音律,今日竟然主動要來獻曲,估計是因為榮王妃太優秀,被她激得怕丢失男人的尊嚴,故借此賣弄。
那樣的目光裡摻雜着戲谑,期待,更多的是看好戲,一起給人無形的壓力,宋清婉卻在裴逍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狡黠的笑容。
文妃眼中的興奮呼之欲出,怕皇上阻止,迫不及待的讓人取了一把琴給他。
她隻覺宋清婉那丫頭精明得很,可是裴逍是個沒腦子的,沉不住氣,輕輕一激就出來丢人現眼。
宋清婉并沒有見過裴逍撫琴,而他此刻坐在那裡,斂去了平日裡的不羁,竟有些端莊和優雅,配上他那身輕盈紅衣,這副模樣如墜凡塵的谪仙。
修長的手撫上琴弦,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竟露出一個格外留念的目光,視線看向宋清婉,第一個音節也随之傾瀉而出。
音符緩緩洩出,極盡纏綿,輕靈悠遠,宋清婉不懂古音,不知他彈得如何,但她不自覺的被這首樂曲吸引,拖着下巴呆呆的望着她。
他的手指在琴弦上靈動的翻飛,額前垂下來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眼睛,辨不清情緒,肩上披散的頭發随着他的動作像是鳥兒翩翩起舞。一時間,宋清婉覺得自己與他幻化成兩隻并肩遠離塵世的鳳凰,大殿的一切都成了虛幻,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再無其他。
她深陷在這場美妙的琴音裡,自然沒有注意到裴黎在桌底下捏起的拳頭,他裝作沉醉的閉上眼,斂去了眼底那份不易見的寒光。
一曲結束,衆人久久不能回神。
文妃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堪來形容了,裴逍剛剛的表現,倒像是一雙兒女在宴會上各顯才藝,以此哄得長輩開心。
“此曲隻應天上有!”裴景率先站起身,第一個鼓掌,“這首《鳳求凰》彈得真是不錯!”
衆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尴尬的稱贊,看裴逍的眼神也不再是剛才那般譏諷的眼神。
“賞!”皇上面上難得露出了一絲激動的神色:“裴逍這琴藝,堪比宮廷樂師,幾時學的?”
宋清婉理解他的激動從何而來,他原本以為裴逍徹底擺爛,徹底變成一個纨绔,今日一見讓他重新燃起了立裴逍為儲的希望。
他的激動沒有維系片刻便頓住,因為他發現裴逍坐回宋清婉身邊後,語不驚人死不休地來了一句:“先前去外面聽姑娘彈曲,就記了這麼一曲,廢了兒臣幾個月才學會,今日賣弄一番罷了。”
“……”這希望很快的又被無情的澆滅,再讓他彈奏時,他說什麼也不肯了。
宋清婉替他夾了菜,并沒有信他剛剛信口胡謅的話:“沒想到你還藏了這麼一手,你還會些什麼?”
既然是回答她的問題,那他就不能用敷衍皇上的話來回答,他想了想也不瞞着:“均有涉獵。”
隻不過這個涉獵的程度如何,他沒有說,宋清婉便默認他會的很多。
“你真是個寶貝。”宋清婉為他倒上酒,“文妃估計要氣瘋了。”
事實上,文妃真的是氣的不輕,每一計都逮着錯處欺辱他們,最後驚豔的是他們。文妃心裡指不定窩火成什麼樣子。
但面對滿懷惡意的人,宋清婉向來是火上澆油的,她的視線與文妃飽含怒意的視線對上,宋清婉裝作給裴逍夾菜,收回筷子時,忽而對文妃豎了個中指。
有本事,你也出來彈一曲啊?
文妃顯然看到了她的動作,雖然以古人的角度來看她并不知道這個動作的含義,但她結合宋清婉的表情,怎麼也能看出宋清婉是在瞧不起她。
口中的菜肴愈加乏味,她隻覺得胸中氣悶,兩眼一閉,竟然氣暈了過去。
宋清婉翻了個白眼,這氣量也太小了吧?
宴席瞬間亂作一團,宮人們慌慌張張攙扶着文妃,一邊高聲叫着“太醫”,如此情形讓皇上的臉色也不太好。
這場宮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刻也不消停。
宋清婉與裴逍象征性的站起身來用關懷的眼神目送文妃被擡下去,但在他們眼中,她是作惡不成,自作自受,讓人生不出一點同情的心思來。
好好的節日,卻要浪費在這宮宴的須臾奉承、爾虞我詐上,未免太過可惜。宋清婉瞧了一眼桌上的菜,更心疼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裴逍趁機俯身在她耳邊問她:“想不想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