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去給姑娘烘幾方帕子,”肖嬷嬷看出姑娘似乎有話要跟主子們講,随意尋了個由頭,主動往外去。
她在次間處守着,正好看着其他下人别靠近。
“嬷嬷不用,”姜沅甯攔。
雲氏見狀,道:“那肖嬷嬷就整理下熏籠上的物事吧,方才我看着有些亂。”
熏籠是平時丫鬟們給姜沅甯熏衣裳的,有三四個梅凳大小,就在屏風後面,肖嬷嬷在那既可以守着門,若是有心也能聽到他們裡面說話。
姜沅甯這才沒有留人,等之後再跟嬷嬷透露些也行,且若長輩們信她,往後行事或許也會經肖嬷嬷處理。
姜遠晏卻沒細究這些主仆裡外,肖嬷嬷才出去,便急問,“軟軟,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聽大哥一聲聲喚自己乳名,姜沅甯就知道自己這次真叫兄長驚着了。
雖然上回發熱,她說了喜歡愛聽大哥喊她軟軟,可大哥之後還是喊她阿甯多些。
她忙朝他露出個自以為是笑的笑容,卻不知她現在眼眸紅腫,鼻頭紅紅,笑起來更添幾分憐人感,讓肖氏等人看了更心疼。
姜父便朝長子後背上拍了一下,呵斥道:“急什麼,阿甯想說時,便說了。”
姜父那文弱體格,想也知道力氣拍不疼人,加上不是夏季輕羅衣,姜遠晏根本試不出被拍,但還是聽了,“好,我不催,軟軟慢慢來,想說什麼就說。”
“我做了個夢,”姜沅甯也沒浪費時間,姜遠晏話音才落,她便說了起來,“一個十分不好,十分可怕,十分真實,好像又不是夢的夢。”
肖氏等人默默互看一眼,還真是做噩夢了,但姜沅甯此時的神色和語氣,又讓他們不敢開口打斷她。
而她接下來的話,更讓幾人神色驚疑。
她神色認真而嚴肅地依次看過家人們,帶着些鼻音的聲音冷凝,“我夢到,太子接連出錯,又行厭勝術,被聖上厭棄,廢除儲君位,姜家主支——侍郎府上姜松,夥同妻族并兩家姜家旁支,随廢太子謀逆!”
相當讓人大寫的汗顔,她這個腦瓜子,能想出來的告知家人這樁禍事的由頭,就是做夢夢來的。
簡單又粗暴。
如此,端看她扯夢為謊的能力和家人對她的信度了。
轟隆!
遠方,似乎有雷鳴聲。
然,此方居室内,所有人仿佛屏蔽了外界。
姜沅甯是緊張自己能不能順利讓家人相信她的夢話,其餘五人則是驚疑不定,分辨她所說的夢話,又為何做這樣的夢?
姜遠晏第一個回神,失笑道:“這夢的是什麼,你是不是看什麼話本子了?”
肖氏卻留意到女兒做這夢的牽頭是姜侍郎府,不由猜測,“阿甯可是因上次去侍郎府時,發生的不愉快才做了這樣的夢。”
阿甯也是從那以後,這幾天都不愛出門了,肖氏說着,對侍郎府更不喜了。
姜父和姜老爺子卻不似肖氏隻看後宅,姜沅甯提起夢中關于太子的事,讓兩人心微沉。
太子年前的确有一次辦事不力,東宮屬官也接連被查出貪墨、玩忽職守等問題,可以說,近來太子派系被诟病不少,而其他成年皇子也一直不安分,便是他們這樣的微末官員都察覺的出暗流湧動。
姜父更覺着女兒的話未完,後面的才是重點,忍不住追問,“那後來呢?”
姜沅甯還未張口,姜遠晏就插了句,“軟軟就是做個不好的夢,阿爹你還當真了啊?”他倒覺着阿娘方才說得對,軟軟就是去侍郎府後留下陰影了。
阿娘和妹妹被侍郎府族親輕怠,又被欺負受傷,知道以後連他心中這幾天都一直擠了個疙瘩,更别說妹妹一個小姑娘了。
“侍郎府上不把咱們當族親,欺負人,就是做夢夢到他們倒黴,也是他們該的,”至于什麼做這樣的夢,是盼着侍郎府倒黴,姜遠晏完全沒有這想法。
他巴不得自己也做個侍郎府那邊倒黴的夢,可惜他隻有幹郁悶,做不了這樣解氣的夢。
姜老爺子跟姜父一樣的感覺,被孫子接連插話,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讓阿甯說。”
既然說是謀逆了,姜老爺子覺着後果怕是不好。
他現在心中更有疑問,阿甯說的這幾句話,不是一般閨閣女兒家能講出,便是如阿遠所說看話本子,就算是編造,夜有所思做夢,多少也得是對朝堂有所了解的基礎。
“是啊,”雲氏也想孫女知道後面還做了什麼夢,與其他人理智思考現實等不同,她覺着小孫女這夢不簡單,怕不是有什麼玄機在。
她是聽過不少托夢的老故事的,那玄乎的就像是真事,可能就是真事,不然怎麼許多人都相信,反正她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