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
北邙山的山路過于幽深,姜時願從懷中掏出一枚火折子,微弱的燭光剛碰到燭芯,倏然耳旁傳來如冬雷般陣陣的轟塌聲,她錯愕地擡眼望去,正是觀音廟所在的方向。
刹那間,那山頂微弱的火光也渾然消失不見。
觀音廟出事了!
姜時願懷着這份忐忑馬不停蹄地趕往山頂,等趕到觀音廟之時,宏偉廟宇已經倒塌,還未正式步入廟内,一股濃重的血腥氣鋪面而來。她心中暗感不妙,吹滅燈盞,走入一片狼藉的觀音廟中。
廟内,本該流芳百世的佛牆壁畫化為了齑粉,地磚千裂百縫,每踏進一步都感覺頭頂上東倒西歪的庭柱岌岌可危,細細的砂礫從上方傾倒下來。
她不敢忘記白無常的交代,迫切地想找到沈氏餘孤的屍體,遂尋着血腥氣步步深入,倏然腳底似乎被一截微涼的軟物絆了一下,錯愕地向腳底掃去,竟然是隻血手從堆疊的石壁下伸出來!
從血手的皮色、溫度來看,應是男子且剛死沒多久,難不成這具死屍就是沈氏餘孤?
姜時願推開石壁,同時月光也得了空隙撲灑進來,一點點照亮石壁下慘不忍睹的屍體。
隻不過死屍不止一具,竟足足有三具,一男一女一老者。男屍是那具血手的主人,四肢似是被利刃大卸八塊。卧在旁邊的女屍,懷中抱着斷弦的琵琶,纖細白嫩的脖頸糊上一層濃厚的血色。而最慘的還是那具老者雙眸圓瞪,不肯合眼,死不瞑目。
而觀音廟内處了這三具屍體,她再無找到第四具。
奇怪。
這三具死屍顯然都不是沈氏餘孤,倒是更符合白無常口中的三名頂級殺手。
那沈氏餘孤的屍體去哪了呢?
一輪月光撲灑在她腳下,而她心思雜亂,出了觀音廟便再沒有心思看清眼前路,更沒注意到前方一位墨綠錦袍的男子捂着胸口,拾階而下。
猝不及防間,姜時願倏然撞進一個滿是清冷的懷抱。
月光下,兩顆心髒隔着慰貼的布料,笃笃直跳着。
錯愕之際,姜時願擡眼向上掃起,青年在月下發絲如墨,面容清疏,風光霁月。那一雙映着月色而清越的瞳眸是她見過最為有神且富有詩意之景,就連他微微颦眉都能如此好看,整個人透出冰雪似的空靜。
姜時願飽讀詩書,文采斐然,如今心中卻取不出一詞來描繪今夜所撞見的男子。他生得太好看了,出塵如谪仙,不,谪仙并不準确,那雙絕無僅有的眉目隻能讓她亂想到《志怪錄》中攝人心魄的豔鬼。
不知不覺間,她的臉慢慢浮上一層紅潤。
她是愛美之人,可還是生平第一次看個男子,紅了臉。
真是不争氣啊。
那位男子好似正在承受着劇烈的痛楚,竟然還站穩的氣力也沒有了,虛弱地伏在姜時願的肩頭,汗珠凝在他的下颌又一路滑落在姜時願的鎖骨中。而他顯然也沒放過姜時願,似要讓她也感受到他的痛楚,急促而溫熱的鼻息似有節律地呼出在她白玉的肩頸之上。
又是親密的接觸,又是這旋昵的氛圍,又是這驚人的美色,暧昧的旋昵在夜色中無聲無息地蔓延。比起堅定的心智,姜時願的生理也有了作答,耳戶燥熱不止,而男子鼻息噴灑之所在,更是泛起濕癢之意,酥酥麻麻的。
姜時願側過臉,想推開壓在她身上的‘千斤頂’,卻被那位他一把擒住皓腕。
這才感受到,他的掌心極為寒涼,而他的身子正如沸水般滾燙,這半嚴寒半酷熱的體征,極為怪異,似是身中劇毒....
“公子,我觀你面相痛楚,需不需為你搭下脈?”
姜時願感覺到他的額頭抵在她的頸窩處,大汗淋漓,呼吸愈發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