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見鬼的執要女官!
她絕無入仕之可能。
蠟燭已被吹滅,裡屋的氣氛有些許凝滞。
梁樾冷峻的面龐上不見喜怒,少女則怯生生站在一旁。
四目交彙,片刻又錯開,微妙感在二人之間彌漫,敵友難辨。
“笃笃。”
輕叩門扉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這場僵持。
管家在進門瞬間彎下了腰,他腳步急促又不失規矩地走到樾王面前,拱手作揖。
“主子,女官安寝之所,已然拾掇停當。”
進王府容易,出去難。
待到每日皆處暗衛監察之下,他不信桂枝兒還能藏匿隐私。
無論她是身負妖術,抑或有高人指點。
一切能助北境成大業的技法,都應為殿下所用。
梁樾聽聞此言,沉穩的面龐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
富安公公甚少自作主張。
但須臾間,他的神情又恢複波瀾不驚。
梁樾起身負手而立,并未出言阻止,似乎在等着看管家的意外之舉将會引出桂枝兒怎樣的反應。
“殿下,吾忽憶一事。”一陣勁風裹挾着身着铠甲的小将軍,冒失地闖了進來。
“您封我作經略大将軍,那朝廷之前派來的……哦對,德順公公該如何處置?”
他雙眸炯炯有神,嗓音洪亮,透着十足的英氣。
德順公公因主張割地求和,已于菜市口受戮就刑。
腦袋曾被挂在城門示衆三日。
死透了。
梁樾在心底默默說道。
他有些不耐煩,一個個闖進來,成何體統?
本就逼仄的房間内,一下子擠入了四人,各懷鬼胎。
桂枝兒穩穩占據視線中央,眼皮都未擡一下,她黛眉緊蹙,雙手環于胸前。
似要護住心口,脊背緊繃,是習武者慣用的防備姿态。
“小女禀性放誕,但求成為一名良庖。”桂枝兒慢條斯理,“望殿下開恩。”
“小娘子還年輕,不懂這其中好處。”管家開口了,依舊是那副和顔悅色的模樣。
邊說邊輕輕搖頭,滿是“為你着想”的無奈神情。
“當得女官,出入貴人之側,若能助王爺登上帝位,必創太平盛世。”
到時候,金銀珠寶賞賜不斷。
雖說她出身不明,難堪宮妃之位,但一介寡婦能尋一門親也是天大的喜事了。
“若小娘子不聽勸,悍然抗命……”
管家和藹的神态消失,露出了獠牙。
“哎。”桂枝兒無奈地歎了口氣。
面對赤裸裸的威脅,她一貫睚眦必報。
“殿下若執意不放民女,那天子印,當歸于杭京朝廷聖上。”
天子印?
梁樾與管家眼角跳動,視線不約而同彙聚到背後的榉木書格上。
枝葉伸展的雕刻菩提,消失不見。
天子印,暗藏其中。
“你、你!簡直荒唐!”管家因情緒激動,嗓音變得尖銳,原本白淨的面皮漲得紫紅。
見桂枝兒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實在氣急。
腌臜潑才,膽大妄為!
即使沒有天子印,照樣能調動暗衛,秘庫裡的财寶也早就轉移了位置。
可天子印,最重要的作用是,向朝廷大臣和天下百姓宣告樾王的正統地位。
宣告他是名正言順被老皇帝欽點的繼承人。
“汝何時竊之?”梁樾閉了閉眸。
心中已有答案。
雕刻菩提小而精緻,納入衣袖暗袋中剛剛好。
定是在他許願的那幾秒,當纖細的蠟燭,穩穩插在柿子蛋糕上。
跳躍的火苗時亮時暗,燭芯燃着,發出細微的 “噼啪” 聲,仿佛在低聲呢喃着。
“歲歲歡愉、萬事勝意。”
一切都是假象。
梁樾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感。
連日被各類軍政事務纏身,長期精神緊繃,面對桂枝兒的放肆之舉,梁樾指尖微微顫動。
他劈掌變爪,動作迅猛而淩厲,劃破凝重的空氣徑直向桂枝兒出招。
風裹挾着一陣秋雨,拍打在窗,發出沉悶的 “砰砰” 聲,好似戰鼓正在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