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新聞:【麗影市第一條跨境地鐵線,華安線将于明天正式開通。華安線由原聖麗地鐵28号線自麗影海洋大學站延伸往南,經過五十九公裡的海底隧道後到達華安港并進入華安市内,一期終點站為華安東火車站,後期将進一步延伸至華安高科。
随着華安線的開通,聖麗都将與華安,奧古兩市實現居民身份互認。今後三地市民互相來往都無需再辦理臨時通行證而實現自由通行。但要提醒各位都内市民的是,聖麗都在籍居民,無論是直接還是通過這兩市進入聯邦其他地區,依然需要申請通行許可才能入境。】
播報這條新聞的電視機放在一個光線昏暗的小酒館裡。酒館内的男人們,總喜歡拿這些時政新聞來閑談。
“能到個我們對口援建的城市溜達就像是多大的政績似的。除了建築工人誰會去那鄉下。”
“可不是,我們還不是連這個國家其他地方都不能自由通行的二等公民。”
和整個酒館的客人都是華裔面孔不同,酒館老闆是個又高又胖的白人。他一邊擦着量酒器一邊用不流利的中文說:“那可不一定,我們也可能是這個國家的一等公民。說實話,這國家除了聖麗自治都,大多都是還沒開發的原始海島,倒是有自治權的我們過的生活優越多了。”
“可不是,聖麗都一邊利用華人資本家親中自治,一邊利用聯邦成員身份享受《美密自由聯系條約》。就像是既屬于獸又屬于禽的蝙蝠一樣,也不知道哪天中美交惡會不會落得蝙蝠一樣的下場。”
“蝙蝠多難聽?我們的目标可是第二香港,我們聖麗都要建成的是太平洋中的新自由港。”
就在幾個人互相調侃着的時候,坐在吧台最邊緣的那個人喝了口紹興酒說:“老闆,聽說你要搬到中華城去?”
“是的,西邊要開發太空發射站,這邊的碼頭要配合太空港改造成中轉航空産品的高科技碼頭。所以我隻能去城内找新店面了。”
“哎呦!我們老闆這兩年賺了不少錢呢,中華城那地方房價可不便宜。”
“多虧了洪先生,租的是洪先生的物業,所以價格還能承受。”
“中華城洪先生的物業,老闆你說的不會是那個洪先生吧?”
“什麼洪先生讓你神神秘秘的。”
“你還不知道?麗影港務集團表面老闆是王保國,可他背後是靠洪先生的資本才開發出這個海上城市的。可以說洪先生才是聖麗都真真正正的控制者。”
“吹牛!真有這麼牛逼的人這鬼佬怎麼可能認得?”
“哎呦,這小子運氣就是這麼好,據說洪先生剛到這島上來的時候,他就是這酒吧的常客。”
老闆一邊擦着玻璃酒杯一邊說:“唉,那時候别說聖立都填海造陸了,麗影都還沒建市。一個剛剛開發的小港口,就這一帶有市面,我這酒吧和隔壁的華人超市算是港口最早開的店。”
言語中的語氣雖然平淡,但充滿了炫耀。
“你看你看,說上兩句這洋鬼子還成胡子嘴了。”
”誰讓人家家裡就正好有這牛皮呢!又搬到富人區又訂婚的,可不風光麼。“
“說起來要入門的老闆娘還是個華人哩,也不知道這小子是哪兒修來的福分,我們這麼好看的中國姑娘就被他給拱了。”那人說着拿出了手機,打開SNS找到了那位女孩的主頁。女孩姓李,是麗影醫學院的研究生,長得十分标緻。
“我的魅力也不差吧?”老闆委屈的模樣顯得異常可愛,逗笑了吧台邊的一排顧客。
在和煦的海風中,我睜開了眼睛。小盹的功夫,我們的船已經過了麗影江的河口。我身邊睡着小橘子,之前我們用找來的木條和衣服做成擔架,把她從那潮濕陰暗的地下室裡擡了出來。
隻不過她還是在昏睡中沒有醒來。
沒有現代醫學的透視設備和化驗設備,我們沒法診斷出她身體狀況。希望回城後,精通傳統中醫把脈之道的張道長能探出一二。最好的期望無非是她就像我那樣,在漫長的昏睡後可以醒過來。
“碼頭上怎麼這麼多人?是在等我們回去嗎?”
我的視線應聲從小橘子臉上轉到碼頭那邊,碼頭上的人列成了整齊的兩排。可越是靠近看得就越清楚,他們并不是在等我們,而是手上各自拿着各種家夥在對峙。
阿吉趕緊接過麥克思的位置控制住船,用最短的路線靠了岸。還沒等我們把纜繩栓好,阿吉就趕緊跑上岸去。
“怎麼了?”船隊的人看到阿吉的出現顯然都很興奮,像是終于找回了主心骨。
“他們要趕我們走!”阿彭答道。
為什麼忽然間要趕船隊的人走?
“我們已經兩天沒領到蔬菜了!都是因為這些碼頭上的人!我們本來生産就還不穩定,現在還要把食物分給外人。你們以為現在還是發達社會的時候嗎?吃的不夠我們随時會死!”
“就是!他們都不參與我們的勞動,不勞動者不得食,這不是自古以來的道理嗎?”
“現在把我們都不夠分的食物供給他們好吃好喝,到時候他們船修好了,隻會拍拍屁股走人,對我們有什麼好處?!把我們的食物還回來!”
“還回來!還回來!”
“夠了!”我忍不住呵住他們道,“他們給了我們很多東西了!不說别的,光是抗生素就救活了我們多少人?喬老師也多虧了這藥克服了感染終于醒來了。他們還給我們修了這船,我們剛剛打通了去工業區的航路,從那邊救回來了兩個人!”
他們的視線在聽我說完後轉向了海面,麥克思和昊正擡着載着小橘子的擔架小心地涉水往這邊緩慢走來。
“這家夥真是睡傻了,自己做了這麼久的累贅現在還再帶來一個累贅?”
“去他媽的,老子還要再養一個白吃飯的兩年?”
“就是,這什麼人啊,阿貓阿狗的都帶來,我們遲早要一起餓死。”
最早的人還是小心議論,漸漸地越來越大聲,絲毫不顧及我會聽見,最後甚至有人直接質問我為什麼要帶那孩子回來。
所有的眼睛都憤怒地注視着我,我一下子成了衆矢之的。原本想要幫阿吉他們的自信也消失殆盡,因為相比船隊,我似乎成了更不受歡迎的人。
就在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們的時候,一個聲音從他們的身後傳來。
“這兩天你們分不到蔬菜真的是因為蔬菜都分給船上的人了嗎?”聽到這聲音的人轉過頭來看到那人都讓出了路來,說這話的是西門太太。她拄着拐杖腳步卻不慢。
待她走到我們面前的時候,她将拐杖重重地打在地上。一陣短暫地靜默後她繼續說:“自從那個怪物傳說開後來田裡工作的人越來越少,好不容易種出來的菜都黃在地裡了,不僅沒人收還沒人送到城裡。你們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你們卻不敢承認,懦弱讓你們變得貧乏,但你們同樣懦弱地不敢承認自己的不足。你們隻好将自己不幸的處境怪罪到别人的身上,船隊成了你們能找到的發洩口!如果你們再這樣下去,莊稼蔬果都會爛在地裡,你們一個個就等着餓死吧!”
“可是……可是那個怪物怎麼辦?上下班路上我們要是遇到那怪物出意外了,你能替我們負責嗎?”
“隻有你自己能對你自己的命負責!AI戰争和大災難都經曆過來了你還不明白這道理嗎?你是想堂堂正正地死在那怪物的刀下,還是想凄凄慘慘地餓死在自己的床上?”
一旦有了無法反駁的沉默,就會繼續無言下去。
于是一陣冗長的靜默後,有人小聲地說還是先回城裡吧。
看他們要走,西門趕緊甩起拐杖說:“你!你!還有那個小胖!跟我去山上修棚!昨晚的大風把棚子都吹翻了。”
看他們灰溜溜地離去,西門太太也向我們點頭示意,轉身離開了碼頭。我想替居民們向船員們道歉,卻沒想到阿吉先開口說:“孩子的狀态不好,抓緊時間把她送到山上道長那裡吧。之前給我們送菜的三輪車還在倉庫邊,阿彭的力氣大,讓他陪你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