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可以重新喘息的我連忙大口呼吸起來。
好一會兒鎮定下來的我環顧四周,我還躺在我的床上。這嶄新的模樣不像是被水泡過,房間裡的感應燈光也将房間照得透亮。
【淵,早上好。克裡斯朵夫為您服務。在您休息期間,麗影刑警隊琴警官申請與您會面,并将此優先級調整為最高。經匹配兩人的日程表後,現有四個會面時間供您選擇。】
克裡斯朵夫是我為AI助理取的名字,簡稱克裡,他一定檢測到我清醒了過來。自從學校辭職後我成為了一名專業作家,不過這個時代,文字作品是非常小衆的文化,做這行根本不可能養活我自己。好在我有大筆從父親那裡繼承來的遺産,資本利得能讓我過上不錯的生活,所以不用擔心職業賺不賺錢的問題。
也因為這樣,我有大把的時間。剛剛我做了個世界毀滅的夢,真是個漫長而痛苦的夢。
就在夢裡的記憶開始模糊的時候,一個全息影像平面出現在我的面前,上面供我選擇的時間從今天早上開始。
【雙方日程匹配成功,按日程時間離出門不久了,稍後待您佩戴上智能設備後将為您導航最快路線。】
我是一個守舊的人,雖然有可以保持幾個月清潔的身體免洗清潔劑,但我還是喜歡每天淋浴。雖然有可以長久保持幹淨,還能更改顔色的衣服,可我還是喜歡傳統棉麻制品。雖然有了植入式的智能隐形眼鏡,可我還是喜歡佩戴式。這總讓我在早晨起床後要花去不少的時間。
【根據今天的天氣以及最新的潮流趨勢,我推薦您這些妝容與服裝搭配】
洗漱完後,衣櫥的面闆上出現了我的不同形象,我随意選了一種後搭配好的衣服出現在了唯一的抽屜之中。一切準備就緒,戴上智能眼鏡後便可出門。
世紀初的時候很多人都幻想過我們這個時代會滿是飛在天空中的汽車,但事實上并沒有實現。飛在天空中的隻有無數無人物流機,對不愛守規矩的人類,軌道始終是最安全也最有效率的運輸方式。新一代名為Transpition的真空運輸管道,通過主幹支細四個層級的管道布局連接到每戶人家,四維化的管道依托建築遍布,模樣和運作模式都有些像人體内的血管。開通這種運輸管道的門戶可以實現最快的點到點旅行。
當然,雖然很多地方已經普及這種運輸方式,也并不代表高昂的價格或其他條件每個地方每戶人家都可以接受。我所在的中華城就是。七八十年前,為了開發觀光業而建造起來的仿古中華城,在經曆了歲月的洗禮後還真的成了老舊地區。外貌景觀和高度限制使得這塊地區不能大拆大建,也使得這類管道的鋪設變得困難重重。這地區在我看來如今還可以稱道的隻有大量的遊客和高昂的地價。
好在市政運營的地下鐵路系統并沒有因為客流減少而削減運營,這使得這地方出行也沒有那麼不方便。
目的地是麗影江對岸未來城北邊的一個小區裡,雖然這一片名字叫未來城,卻是六七十年前規劃的未來城,各種摩天大樓新舊混雜在一起,目的地就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居民樓。
琴親自到小區門口來接我,然後帶我走進大樓。她向我自我介紹,這些克裡斯朵夫都已經向我介紹過了。我隻是不知道她找我的目的,我同意會面也不過是警察找我,我不得不配合而已。
“住在這棟樓1403名叫柳依的住戶被殺了,這是今年我市發生的首次謀殺案,可我們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伴随着老舊電梯轟隆隆的聲音,她介紹說。
“所以我能幫上什麼忙嗎?”按照電影裡的套路,要找小說家不也該找偵探小說家?我智商有限,經驗也有限,寫不來推理小說。
“通過對柳依的數據調查,發現她平時不工作也沒有什麼社交生活。人際網匹配後,聯系最密切的人隻有你。”
“我?”智能眼鏡裡也閃過琴共享給我的關于柳依的資料,我想了好一陣後說,“我都不認識這個人。”
“她每個月都會手動彙錢到你的賬戶,經我們調查,你應該是1403室的所有人。”
“克裡,1403是我的物業嗎?”
【淵,這整棟樓都是您的物業。】
得到了這個答案後,琴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尴尬。
“不好意思,父親繼承給了我一些資産,都通過AI在打理,所以我也不是很了解。”
“那AI打理的法人企業叫D Project吧?柳依的上一份工作是十二年前在D Project擔任資産管理員,被辭退後她沒找到工作,一直都在靠這筆辭退後的工齡年金生活。”
“D公司從我祖父輩開始就完全依靠職業經理人,我們家族人很少過問公司的經營。十幾年前,我記得某個閉環人格化AI被選為董事長後,逐漸開始裁撤沒必要的雇員,裁掉的人中的确人類雇員比較多。”轉念一想怕惹上麻煩,我趕緊補充說,“不過據我所知,當時都是合法的正常裁員,也給了不少補貼。”
說到這裡,電梯門打開了。琴把我往1403帶,看來是沒讓我從這兒脫身的打算。是隻能幫她破案了,才肯放我走嗎?
臨時電子警戒線識别了琴的身份後允許我們進到屋内,那是個一居室的小公寓,一眼能望到盡頭。不過雖然小,歸置得倒是整整齊齊的。屍體已經被處理了,隻有一個模拟屍體的全息影像躺在地上。
“大樓的CCTV檢查過了嗎?有追蹤到嫌疑人嗎?”
“其實有查到,可這是秘密,不要說出去。”
“什麼意思?”
“有偵查到陌生人進出這個房間,不過那個人是暗世界的人,匹配不到他的信息。而且奇怪的是,攝像頭聯動追蹤,他從出了大樓後就沒痕迹了。我們怕民衆知道這事後會恐慌,所以千萬不要聲張。”
不僅我們的智能設備監控着我們的出行和言論,城内所有的治安攝像頭也都能識别每個人的面部信息随時定位記錄一個人的位置與行程。隻要有身份信息,我們随時可以通過大數據查出一個人去哪裡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盡管不少人認為這侵犯了隐私,可事實上也沒平民可以對抗已然建成的天羅地網。
可是這網無論編織得如何細密,也總有疏漏之處。特别在極度貧窮階層中,有很多沒有身份的人,他們甚至連基本的國籍都沒有。這就使得他們的身份沒有錄入到服務器中,甚至出生生活的地方都為我們所不知。我們會将他們稱作為是來自暗世界的人。
“就算是暗世界的人也是人,怎麼可能從樓裡出去就沒蹤影了?還能是鬼不成?”
“就是這麼神奇,網安科的人截止目前還沒有發現黑客入侵修改監控系統的痕迹,生物識别證實那個人就是人類而不是機器人。一切就是這麼說不通,真的像是鬼神一樣。”
“鬼神之類的,我也沒什麼研究。”差不多到了該脫身的時候了吧?
她卻拉了拉我的手肘,把我拉到了房間的角落。我的眼前出現了一條提示:【對方申請與你共享一份保密信息流,是否接受?】
她看我沒有反應,于是說:“你相信,AI會貪污嗎?”
“AI?又不用吃又不用穿,它們貪污錢做什麼用?”可她給我的眼神是一副我必須打開她共享給我的文件的意思。
我不得不選擇了接受,一系列數據報表出現在我的眼前。
“你聘請的D公司名為圖靈的人格化AI高管,在過去二十年間累計從公司賬戶貪污了一兆聖麗元。雖然我們國家不允許AI獨資企業,它通過允許AI獨立注冊企業的大不列颠成立的一家名為Lemuria的公司與本地空殼公司合資成立了一家叫做Motherland MO公司,過去二十年間,通過毋需有的勞務外包,建築費用,裝修費用逐年将一些資金從你的D公司劃轉到這家M公司。當下M公司建立起了一個不小的資金池。”
我眼前出現了公司向M公司的彙款明細還有M公司在稅務機構上報的資金明細,期間雖然用了不少錢,可現金池還是常年上億,這樣的規模在大數據監控的今天做不到如此隐秘才對。
“那個……我沒别的意思,隻是想問下你上過商校或是商科培訓嗎?”
“不,我讀書的時候就是警校特招預科,畢業後也一直做警察。”
啊,那就怪不得了。
她似乎從我的眼裡都懂了我的意思說:“現在的數據報表小學生都能看懂,我也處理了不少的經濟案件了。”
她看我不回應繼續說:“難道你還看不懂嗎?對了,你也隻是靠吃父母的老本,沒實際經營過公司吧?”
至少在公司經營上面,事實的确是這樣。
“我知道了,我有空會去查公司賬目的。”這下我可以走了吧?
可沒想到她又說:“你相信AI會殺人嗎?”
“怎麼可能?那不是違反了阿西莫夫定律?”
“你信阿西莫夫定律?那可是一百年前的小說。”琴笑了下說,“自從西歐多國通過人格化機器人權益法案後,其實已經發生了不少機器人殺人案了。隻是害怕引起恐慌所以都被其他信息流壓了下去。”
我也知道這是個自相矛盾的定律。權益法案的基礎便是承認機器人的獨立主體地位,可如果機器人和人類是平等的,機器人為什麼一定要保護人類?
“所以,你的意思還是機器人殺了她?”
“不,大概率是人類殺了她,可幕後的策劃人很可能是機器人。”琴說,“這些數據存在在柳依的加密私人空間裡。她這段時間一直在調查這件事。經過大數據分析她沒有任何的仇家,雖然生活貧苦也沒有地下債務,我猜測是圖靈發現她發現了此事後,指使了暗世界的人來殺她。”
我看了她五秒後隻能說:”自從人類陷入碎片化娛樂時代後,我已經很久沒聽過這麼精彩的推理小說了。你檢查她的智能設備記錄了嗎?智能隐形眼鏡應該記錄了不少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