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是昊!
卡在喉頭的話發不出聲音,隻是氣流在胸腔内艱難的流動。他卻沒有絲毫要理會我的意思,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了那把藏好的鐮刀,鐮刀的刀刃泛着格外耀眼的光芒。
“昊……”
隻有我能聽到的聲音終于帶動了聲帶,發出的聲響就像是咒語一樣撩動了他的毛線圍巾,露出的下巴上是一個已經破了的水泡。那圍巾順勢落在了我的臉上,但已經被膿水沾濕顯得粘嗒嗒的。我拼命掙紮着才微微動了動脖子,眼睛終于在那團毛線布之中睜了開來。而那時,鐮刀已經舉到了我的頭頂,鋒利的刀刃眼看着向我劃來。
“你的這位朋友有什麼問題?”
“他有睡眠疾病,就算是白天也會忽然進入睡眠狀态。一到晚上反而無法規律睡眠。”
“你為什麼帶着這麼一位朋友來探險,船長?”
“不是我帶着他,是他帶着我。他才是這個島上的住民。”
從那鐮刀之下得到一絲喘息的我,耳邊傳來了談話的聲音。我從那噩夢中醒來後開始拼命喘氣。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燈塔的平台上已是一片夜色。不過和剛剛的場景不同,已經亮起來的大燈正旋轉着照亮不同的海面。我們所在的這個平台也亮着燈,而且還是隻有在工業區見過的電燈。太久沒見電燈的我,曾見過大倉庫裡的電燈就覺得無比明亮,而這時的平台則如同白晝。
觀察了這片平台後我的視線又轉回了正對坐在桌邊喝着熱茶的兩人。
“昊?”
“很像吧?這位名叫盧民,是這座燈塔的現任管理人。”
多虧了這明亮的燈光,定睛看後他和昊的臉型還是有一定差距。要說像的話就隻有五官,特别是那雙眼睛。剛剛幻影之中的那個殺手又閃過了我的眼前,我有些害怕地向後挪了挪身子。
“你到底是誰?你和盧昊是什麼關系?”
“大海嘯的時候他正來這裡旅遊,他就順勢躲在了這個燈塔上。其實你也知道這種垃圾堆不是什麼特别的觀光景點,再加上那時的局勢垃圾島上并沒有多少人。就隻有他一人爬上了這座高塔活了下來。其他人不是被掩埋在了垃圾堆底下,就是卷到了海裡。”
看來這麼一會兒阿吉和他已經聊了不少,不過和他的滔滔不絕比起來,盧民卻異常沉默。他盯着我看了一會兒後問:“你們認識盧昊?”
“盧昊?你是說那個你一直叫着的那個昊?他原來姓盧啊。你也姓盧,那你不會和他是兄弟吧?”
“不,昊應該是獨子……”
“我不知道你們認識的盧昊和我認識的盧昊是不是同一個人。畢竟叫這個名字的人太多了。我也是在我父親去世後才知道他在聖麗還有一個弟弟,所以在去千島聯邦的路途中選擇在這裡中轉順便留了幾天想打聽下他的消息。但沒想到那時候遇到了這場大海嘯,更沒想到島外也經曆了不同的災難人類文明就此被毀了。”
“叔叔的名字是叫盧德嗎?”
“說實在的我不知道他叫什麼。我是美國人,在父親臨終前才知道我的中文名。來這裡本來就想碰碰運氣,沒想過能真的找到他。”
“不用猜了,肯定是了。要不是一家人怎麼會長得這麼像?看你這五官就知道你們是一家門啦。基因可真是件強大的東西,不然怎麼都說我們是龍的傳人。”
“我說多少遍了我是美國人不是中國人。”
“好好好~ABC。不過不知道你混了多少白人血可不還是黃皮膚黑頭發。”
“I am an American!血統可是一種偏見!我的信仰隻有人性,而不是什麼屈服在高級AI之下隻強調效率生存的人。”
“我們也不是出生就甘願被AI統治。”
“可你們甘願被AI統治,就算是戰争開始後你們還是甘願在AI的統治之下。”
“我們隻是不想離開祖國離開故土!那裡是華人的根。更何況AI的統治有什麼不好的?雖然戰争後很快變為了配給制,但AI一直都給我們吃的用的保障我們的生存權。”
“那為何你們又要甘願維護AI的統治?鄉土和民族與政權可不是一樣的概念!就算戰争爆發後有這麼多的人類死去,你們作為人類依舊站在AI的那一邊幫AI擴張統治!隻需要吃隻要活下去就不惜出賣人性,那樣隻知道填飽肚子活着和豬狗有什麼區别?你們為什麼要做人?”
“那你們就不自相殘殺了嗎?為了反對AI統治拿自由做幌子,結果沒了AI的協助就連生産都出現了問題,連飯都吃不飽。活都活不下去還談什麼做人?”
“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做人而犧牲自己,你們的民族難道就沒有過這樣的曆史嗎?如果隻是為了活着,你們緬懷諸先烈是緬懷假的嗎?”
原本和諧的茶座,因為這個話題而瞬間變得劍拔弩張。我連忙阻止了兩人說:“現在這不是我們要考慮的問題吧?無論如何現在AI聯盟和人類聯盟都已經不複存在了。活下去才是我們的第一要務。這段時間你是怎麼靠一個人撐下來的?”
民喝了口茶說:“大海嘯引起的洪水花了半個月才褪下去,但也把那些垃圾倉庫給沖垮了。意外的是這些垃圾提供了豐富的有機物。海面平息後先是魚群在這附近聚攏了過來,再接着海鳥在這裡聚集起來,有動物食物就不是問題。這島上被人類改造了氣候,對流也頻繁,雨水也很豐富,有容器後水也不是問題。隻是四周成了一片荒野,我試了很多條路都走不了太遠。”
“那這電又是……”
“我對電路進行了改造。再生資源博物館裡為了演示可再生能源有一套太陽能發電裝置我就拿來用了。”
“可如果這樣就會把AI的服務器給喚醒了。”
“這點電量就能喚醒雲服務器?想得也太多了吧。而且密克羅尼西亞在加入人類聯盟後可是切斷了通往歐亞大陸的電網。不過說回來那時代的電網的确是互相聯通的。這就導緻我發現産生了電後大部分電力都會流失到雲電網中,所以我就對電路進行了改造。現在這燈塔是一個獨立的電網系統,通往外面的電路已經都被我切斷了。也隻有這樣産生的電力才足夠點亮這些燈。”
“可把燈塔點得這麼亮是不是太浪費了?”
“不點燈塔?這可是我唯一的求救信号了。連這個燈都不亮,我求救的心可就早死了。我可真成了飄落到孤島的Robinson了。”
“那你可見過其他人漂流到這座島上來?比如你的堂兄弟——盧昊?”
他看着我搖了搖頭說:“我的堂弟盧昊,其實已經在十幾年前去世了。我父親臨終前和我說,他作為家屬親自見證的盧昊的死刑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