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都。】
【道友你認真的嗎?瀛洲方壺近幾百年,一直隻有一個宗門坐落于此,今年它還放開了不少招生名額來着。】
【四海居然還有人不知道方壺山,咳咳,讓我榮幸介紹一下——】
這回複頓了一瞬,又緊跟着連發兩條出來。
【瀛洲方壺,坐落着蟬聯三百年四海名宗榜前三,十洲數一數二的綜合性宗門。】
【亦是蒼靈東君當年所拜宗門,不問都。】
瀛洲方壺,不問都。
這一議論,祈清和倒真想起來,這一年遊醫時,确實偶有聽聞過此宗門盛名,那時她沒多在意,不曾想,原來竟是坐落在瀛洲。
祈清和順手用羅盤法器撥開前往方壺的行程路線。
離燕澤并不遠,三五日行程,隻是有弱水相隔,得搭踏雲樓船前往,祈清和正準備用靈鏡購置前往方壺的船票,卻不料連上售賣雲端才知,往後半月有餘的船票均已告罄。
唯一還亮着購買選項的日期,是在明日清晨。
想起論壇上的修士補考及同門返宗熱潮,好吧,可以理解。
祈清和默默歎氣,無奈買票。
兩三個時辰後就得走,祈清和被這一猝不及防的行程催促着,睡意徹底消了個一幹二淨,她起身往芥子囊中着手收拾東西,行李并不多,主要是一些她最近晾曬分揀的藥材,祈清和一一将其裝回藥箱。
除了藥材行囊,還要清點盤纏。
當時在無患塔,“心魔們”曾留給她們三十萬铢錢,那時沈北歌仍是通緝犯,錢一直由她保管,來燕澤後用了些許,祈清和将剩餘盡數取出,另封在一個芥子囊中,留在房間内。
收拾好一切,祈清和思緒卻有些不甯。
臨行前,要再見一面沈北歌嗎?
她用靈鏡問詢了仙盟副盟主靜娴,沈北歌晚些時候已結束問詢間檢查。
現下照瑞山莊群龍無首,沈北歌戰勝沈家少主沈無雍,又是燕澤大比理論上的擂者勝主,沈家主座下弟子,自然而然接手照瑞山莊,成為新任沈家家主。
隻是最近事多,光是手續雜事,及案情處理,都要花上大半月不止的時間。
祈清和微微歎氣,小姑娘那樣忙,還是别打擾了。
她用并蒂花替自己解毒,已是萬分恩情了,沒理由再為了自己這個“失憶患者”,叨擾費神。
「那……那應知離怎麼辦?」
小夢的聲音微弱探了出來,猶豫不定又小心翼翼。
祈清和眸光微沉,應知離作為黑戶是個大麻煩,哪怕他僥幸進了方壺,亦有不少阻礙。
驅逐訛詐,受役流浪,步履維艱。
祈清和很清楚黑戶會經曆什麼,要不然,她當年也不會花耗整整一年時間,才費盡辦法走到鴻京仙盟,查詢自身身份的同時辦理檔案。
能留在燕澤,于他而言,比随她一路坎坷跌宕好得多。
“我還是,去問問吧。”
應知離的住所距她所住不遠,清夜無塵,宿雲盡散,一攏月色撩人,祈清和沒行幾步,來到他門前,擡手輕輕敲了敲。
天地俱寂,沒有聲音。
人不在。
祈清和出了一會兒神,默了須臾,微歎一聲。
既然不在,那便……不在吧。
她回身,走進夜色裡。
沈北歌是在清晨從靈鏡上收到的祈清和告别訊息,而後忙不疊的,匆匆推開了她曾暫住的屋門。
房間内空蕩蕩,幹淨整潔,纖塵不染,隻有一封存了銀錢的芥子囊規整留在桌上。
她走得那樣幹脆,毫無留戀。
沈北歌眼眶一紅,蓦地想反身去追,可沒跑兩步,卻止住了步伐。
追上了,又能說什麼?
她其實很想再讓她多留一會兒,陪着她,這念頭止不住,總覺得是自己任性了似的。
祈清和很像她的姐姐。
她一直都沒敢說。
她小時候就這樣,仗着姐姐的包容與喜歡,喜歡賴在姐姐身邊,不肯走。
沈北歌望着遠處魚肚翻白,層雲寸寸褪去,無聲地笑了笑。
落了一滴淚。
實話實說,有那麼一點點,舍不得。
恰逢晨光微熹,天際陽光逐漸擡頭,燕澤船塢人來人往,攤販吆喝叫賣聲,人□□談聲,喧嘩盈天。
踏雲樓船已經抵至船塢,中等船型,三層樓高,甲闆華麗精緻,比起傳統禦劍勝在不需要自身靈力驅動,比起傳送陣勝在價格實惠便宜,非常受一衆道友歡迎。
“馬上就開船,要去方壺不問都的,快上船了!”
祈清和背着藥箱,登上了踏雲樓船。
執船的掌舵人吆喝着,船上古老的法器拟着凡塵寺廟的層層鐘聲,一聲一刹,就這樣在輕岚出岫中如水紋般漾開。
樓船嗚鳴離開碼頭,驚得一群雪白鴿子唿哨紛飛,劃過天際。
修士們各自忙碌着,自然沒有任何人留意到。
就在樓船離開船塢的那一瞬,有隻矯健輕盈,透亮如雪的豹子,借着鴿群纭起掩飾身形,趁着樓船駛離航道的空隙,靈活又小心地,藏進了船艙内。
白霧一晃而過,它在無人處留駐,化作一白衣烏發,溫潤的青年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