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知離笑一聲:“那現在呢?這幾日,你明明來到了這裡,卻無論如何都不肯進來見她。”
這裡是夢境,沒什麼,能瞞過他的眼睛。
所以早在祈清和第一日“守株待兔”時,他就察覺了,别瀾夜已出現于此間歸夢的院門外。
可别瀾夜不願進來,隻是每天夢裡,遠遠站在雲霧的另一端,默不作聲。
應知離曾想過,要不要告訴祈清和,她等的那位患者已經來了。
祈清和在等他。
一刹間,這個念頭浮現腦海,想到這兒,他心裡就悶悶的,一種說不清的滋味打翻了似的,像個揮不去的噩夢似的,苦與酸混雜。
反正别瀾夜不想進來,幹脆,就不讓他進來。
于是,應知離一聲不吭。
别瀾夜沉默。
方才狠戾怒意,都在應知離提起那個人時,散了大半。
是他膽小。
他壓根不敢進來,因為不知如何面對她。
他怕見到她,他的情緒丢盔棄甲,隻剩狼狽。
他在燕澤見到了屬于她法術,不敢見她,下意識想躲回宗門,途經青道鎮,又想起以前幼時吃過的青團,想去買,又怕被人認出,便随手化作了一位不問都弟子的模樣。
直至進了鎮,碰上犼獸蹤影,除妖之際,無意中,遇見了她。
她和謝家人走在一起。
他不敢思考為何她會與謝家人交好,他知道自己現在被蒼生厭惡唾棄,他鑽研蠅營狗苟,瓦解世家實力,戕害人命,無惡不作。
所以他在青道鎮,急匆匆地逃走了,更不敢與她相認。
别瀾夜眉心一沉,略一擡手,原本束縛着應知離的長鞭乖順地回到了他手中。
應知離呼出一口氣,坐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卷紗布,鎮定地給自己頸部裹傷,擡眼瞥了他一眼,說道。
“我不告知她你的身份,你也别管我要幹什麼。”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不會傷她。”
而後,他擡手一揮,周遭景象宛若殘燭搖曳,霎時熄滅。
他強行将别瀾夜驅逐出了夢境。
從夢裡醒來時,門外隐隐傳來有人交談的聲音,應知離定了定神仔細去聽,是祈清和正在同靜娴仙子說話。
靜娴仙子抱着一冊卷宗,略擔憂道:“祈姑娘,我查過了,符合你描述的,在不問都大略有不下三十人。”
祈清和接過卷宗翻開,目光掃過去。
要查詢的時間太過久遠,因此這些弟子訊息皆語焉不詳,大部分隻有一個名字,模樣生平一概不曾記載。
可是,沒有用呀,她要怎樣才能知道,自己在不在這些弟子當中?
見祈清和神色略有愁容,靜娴忍不住詢問:“祈姑娘要找的人,不在這裡面嗎?”
祈清和搖搖頭:“抱歉,我對這個人所知甚少,隻知道,當年她與天女燕同住,并在一次宗門曆練後,與它失了音信。”
她還記得天女燕的夢,它曾在不問都定居過幾載歲月。
“阿月”當年參加宗門曆練外出,天女燕無人相伴,隻得離去于四海佑吉,不慎落入沈家毒手,自此被困燕澤。
“啊,那我倒是有另一個法子。”靜娴聽至此處,恍然道,“祈姑娘可以去不問都任務堂,那裡登記了宗内弟子每一次下山曆練,或許能有線索。”
她揮揮手,召來一隻玄鶴,與它附耳幾句,随即,又交給祈清和一塊檀木令牌,笑道:“我已囑托玄鶴送你至任務堂,這是我随身令牌,拿着它,應當能讓那的值守弟子幫你。”
祈清和實在感激,她深深行禮:“多謝靜娴長老此番勞心了。”
任務堂是修士專職用來領取委托、懸賞、诏令之所在,其發布者通常來自四海十洲各大勢力,修士在初入仙途,實力尚淺時,常會以此賺取銀錢、修行曆練。
不問都的任務堂設在半山校場,祈清和抵達時,隻見校場人來人往,身着勁裝的修士們摩肩接踵着往那任務堂堂口前湊去。
衆人議論紛紛。
“缙山謝家發布天字诏令,要求四海仙門道府及宗門百家派出人手。”
“謝家有病,拉着别人和他一起共沉淪。”
“但是給的铢錢好多啊……”
祈清和亦跟随人群湊過去,站在最後方努力踮腳,好奇探頭張望着。
隻見密密麻麻的木牌之中有一精緻華麗的天字木牌高高挂在最上方,赤色字迹環繞木牌,懸浮于半空中,張揚矚目,齊刷刷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天字诏令:斬殺兇獸骊龍,别瀾夜】
【發布者:缙山謝家】
【賞金:三千萬天昭铢錢】
祈清和微微驚得睜大了雙眼。
……
在這喧嘩沸然中,隻聽得人群中響起一道尖銳的聲音。
“誅妖滅邪,不問都怎能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