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堂能尋到的線索到此為止。
若能知道,當年九重淵骊龍暴動究竟發生何事,就好了。
能有辦法前往那段回憶裡嗎?
祈清和垂眸思忖。
如今幸存的骊龍遺孤,是唯一可能擁有那段記憶的夢主人。
在離開前,她回眸,問了守堂弟子最後一個問題。
“那位别瀾夜,是何模樣?”
守堂弟子目光微沉,回憶道:“我入宗時他早已離開,據我師父描述,模樣蠻俊俏,喜穿玄衣,劍眉金眸,眼尾一點紅痣,善鞭,能召雷喚雨。”
這幾個詞語一描述,祈清和倏然想起了在生桑道人夢中見到的,那個金眸孩童。
那個叫她“師姐”的小孩兒。
她亦想起了在青道鎮裡,“假常夜”對犼妖與謝桓,十足十的殺意。
「诶讓我捋一捋,堂主,那位身有心魔的‘假常夜’,還有夢裡見到那個的孩子,都是魔頭别瀾夜本人是嗎?」
祈清和走出任務堂,微微一歎,回答道:“大抵如此。”
這位幾乎不肯露面的病人,藏了太多秘密。
直到如今,對他的了解也不過雪泥鴻爪。
“咦,怎麼變天了?”
耳畔傳來宗門内路過弟子喃喃自語的疑惑。
祈清和回過神,微微仰起頭朝天望去,隻見明麗陽光遽然陰沉,層卷翻湧,天際傳來震雷滾滾,一下一下鞭笞烏雲,讓人心中随之一驚。
她疾走了幾步,來到一處高處崖邊亭台,幾個好奇心旺盛的弟子也圍聚在此,探頭探腦,視線掠向遠方,隻見極其遙遠的地平線已被無限森然的黑暗籠罩,詭谲蕭瑟。
諸多弟子叽叽喳喳。
“什麼情況?那個方向是長洲吧?”
“是長洲,而且是九重淵,那是世家去讨伐瀾夜師叔祖設下的術法餘威嗎?”
“這麼快的嗎!!我以為他們還在召集人手階段?”
“聽說世家幾大尊者長老們已先行一步,唯恐骊龍逃竄。”
與此同時,不問都半山校場的鐘樓铛铛铛鳴了三聲,緊接着,便有稍微年長的高階修士吆喝着将所有看熱鬧的弟子往回趕。
祈清和隻能随着人流往回走,她回眸望山間一看,倏然,萬千縷仙光漫天,數百道巨型護山大陣随之啟動,緩緩籠罩群山峰巒。
隻見膏沫青松缣,雲路蒼茫,群鶴們承載着數十位仙人破雲而出,恍如錦緞駕天,為首的,正是太一山靜娴長老。
不過須臾轉瞬,他們的身影便消失于廣袤天際中。
「堂主,不問都的長老們這是也要去九重淵嗎?他們是去殺還是救那個魔頭的啊?」
說不好。
祈清和心念百起,這位大開殺戒,欲毀天滅地的骊龍遺孤,究竟想做什麼。
與此同時。
長洲,九重淵。
暴雨勢如銀漢傾天,黑沉烏雲愈厚愈稠,海浪襲風形成數道龍卷水柱,空氣腥鹹,九霄震雷呼号,海岸礁石被劈得皮開肉綻,焦土狼籍。
而這嶙峋怪石間,隻見諸多三大世家攜百來道府,将九重淵圍了個水洩不通,布下天羅地網,嚴陣以待。
有一仙風道骨的世家長老沖着天空厲聲道:“骊龍!你挑起世家内戰,蠱惑人心,戕害人命,還不速速伏誅!否則,我等不日便派人砸了四海所立的東君像。”
話将一出口,轉瞬便被海浪風聲吞噬。
順着衆人視線望去,隻見滔天海浪上,蒼茫天地間半懸着一位玄衣青年。
他金瞳龍角,神色冷峻狠戾,眼尾一點紅痣似血似淚,手中長鞭煞氣彌漫,一身殺伐之意。
别瀾夜信手一揮,裂天閃電霎時劈下,直接将方才那長老擊了個神魂俱滅。
他目光一寸一寸掃過在場近萬人,輕笑一聲:“哦,終于是來齊了?”
謝家主面色一沉,朗聲質問:“你掀得大亂,引世家憎惡,又故意賣出破綻引我等來此,目的為何?”
聽得此言,别瀾夜嗤笑,眸光陰鸷,卻并不答話,隻是長鞭一甩,妖氣魔氣混雜裹挾,霎時飛雲掣電,而世家數百長老尊者也當即顯出法相,排陣施法,出師相鬥。
海嘯巨浪卷了個地覆天翻,鳥獸逃,蟲魚出,頃刻間周遭橫屍暴野,斷臂殘肢如擱淺般漂浮于岸,煞煞威威,乾坤颠倒,一時間,不知日月何幾。
别瀾夜确實是極其出色的妖獸,他早在幾百年前便滋生心魔,墜入魔道,可不但不見神志侵蝕,反倒化魔氣為己用,使得功力修為更上一層。
此時孑然一身,對着那漫天仙家,毫無懼意。
隻見他手中金鞭再揚,周遭水瀑雷電在彈指揮間形成一道道枷鎖殺刃,毫不留情刺穿諸多尊者心脈,鮮血簌簌,幾乎染紅這片海域,腥氣撲天。
他故意引得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憎恨,自然是為了在此時,一網打盡。
逐漸力不從心的謝家主目光一凝,怒笑道:“你以為你模仿人類,機關算盡,真能将我們盡數困于此,誅殺殆盡,好完成你的複仇大業?”
謝家主一個眼神,身邊人即刻會意,擡手驅使手中法器,那法器中一陣古怪奇異的嘶啞樂音飄飄蕩蕩,讓人不由得心中一栗。
天地間陡然震動。
随着樂音聲散去,在仙家所在的山石身後,妖嘯穿林,霎時出現一道道金色長毛,口吞火雲,似馬似犬的數十妖獸來。
——犼。
一犼可鬥三龍二蛟,專以克龍。
别瀾夜眸光一暗。
他可輕而易舉信手殺死成百上千人,但面對犼,面對天地法則的制約,他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