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剛剛那一摔,人雖然沒事,但是雅君的嫁衣袖子卻剛好擦過桌上的點心,沾上了幾點油漬。
“啊呀,這可怎麼辦?”雅君捧着袖子,滿臉慌張。
春杏也跟着着急:“後日小姐你就要成親了,再做一件肯定是來不及了。”
紀彤建議道:“那能不能拿去洗呢?”
春杏搖了搖頭:“這嫁衣是彩暈錦所制,十分貴重,而且這油漬讓絲線也混色了,若是咱們自己洗恐怕是不行的。”
雅君看了看那污漬,又将袖子放下,去鏡子前側身瞧了瞧:“要麼就算了,反正這裡也不是很顯眼。”
這污漬位于袖擺的下方,若不仔細看,倒是不怎麼會注意到。
春杏卻很擔憂:“可嫁衣髒污……”她欲言又止,還是沒說出口,接着勸說道,“小姐你還是别冒險吧。“
雅君被她提醒,顯然也想到了什麼,她自己倒是不相信這些忌諱,但是家中長輩卻不好說,隻得作罷。
不能自己洗,也不能換一件,那怎麼辦?
紀彤想了想,又道:”或者将嫁衣送還給成衣鋪子,讓他們想想法子。這些店鋪總歸是比咱們懂的這布料,說不定有清洗或者修補的法子?”
雅君一聽這話,便連連點頭:“好主意,周老闆肯定有法子,反正還有兩天。”她又想到了她爹娘的面孔,趕緊道,“不過這事可絕不能讓爹娘知道,不然我肯定要被罵慘了。”
雅君眼睛一轉,對着紀彤雙手合十:“好阿彤,你一會偷偷将這衣服帶去雲合布莊,讓周老闆想想辦法吧,好不好?反正我的妝面也是請他們一起負責的,到時候當天再送還回來,就不會被我爹娘發現了。求求你啦。”
紀彤是一貫受不了人撒嬌的,而且若不是雅君為了招待她,這嫁衣估計也不會弄髒,便答應了下來。
雅君将這嫁衣裝入了包裹,給紀彤背上,而後幾人尋了後院圍牆一不起眼處,紀彤丹田運勁,騰空一躍,便出了孫府。
紀彤沒想到自己當了這麼久的捕快,居然也有偷偷做賊,怕被人發現的一天。
但平心而論,這感覺還真是有些刺激。
***
雲合布莊。
這條街有三家布莊,但是前後兩家裡面都隻有三兩個客人,唯有這家門口生意十分興隆。櫃台前擠了許多人,有兩個夥計在招呼客人。櫃台左側站着一個藍袍青年,容貌憨厚,神态熱誠,拿着算盤在算賬,大約就是雅君所說的周老闆。
紀彤一向不愛湊熱鬧,又對秩序有種别樣的追求,但是此時事出緊急,便隻得一邊說抱歉,一邊努力朝着隊伍擠了進去,好不容易才将嫁衣交給了那青年的手上,說了自己的需求。這青年看了布料的一角,便知道是孫家來定的嫁衣,十分上心,跟夥計交代了幾句,讓紀彤稍侯,自己便進去了内堂。
左右無事,紀彤趁着等候的功夫,看起了店裡的布料。
這才發現這鋪子生意是有原因的。
這裡雖然門面不算很大,但是布架擺放合宜,布匹也收納得井井有條,粗布、麻布、絲綢、錦緞等等,從便宜的到貴的都有。而且繡樣豐富,有市面布莊裡常見的有福、祿、壽“三星圖”,還有老人家喜歡的富貴祥和的“群仙圖”,也有适合年輕人成婚的“麒麟送子”和“彩蝶戀花”。此外,還有用于堂檐、帳檐、門簾等大件布品的“鯉魚跳龍門”“魚龍變幻”“雙龍搶寶”等吉祥紋樣。這些布匹上的刺繡都十分精巧,幾乎找不到重樣的,甚至比之京城的繡莊出品,也不顯遜色。
紀彤看完了布料,不由自主又開始看起了人。
她身旁是兩個女人,一個年輕些,約莫三十來歲,一個年紀大些,近乎六旬,看樣子像是一對婆媳。兩人來了好一會,左挑右選,但是還沒選到心儀的布料。那媳婦看上的總是顔色鮮亮的布料,價格也貴一些,而那婆婆喜歡的卻是相對便宜樸素的料子,兩人倒是沒有争執,隻是看着看着,那媳婦便不怎麼說話了,有些悻悻的。最後,還是依了那婆婆的意思,選了一匹藕色的料子。但是臨出門時,那婆婆卻挑了一塊時興花樣的披肩付了銀子,塞進媳婦手裡。媳婦低頭一笑,二人這才高高興興挽着胳膊離開了。
紀彤心道,這婆媳關系還真是時好時壞,學問頗大。
這時又聽後方傳來二人對話聲。
紀彤回頭見是一對青年男女,青衣女子看了一塊鳳穿牡丹的繡樣,贊賞道:“這家的刺繡倒是很精緻,居然比易雲川下頭的人做的還好些,咱們買點回去給他看看,下次的衣料可以定這家的試試。”
這藍衣男子想了想,卻道:“雲州離咱們有些遠,再算上運輸價格,還需要讓沛然再核算下。”
青衣女子調侃道:“你這閑人居然還會考慮利潤了,實在是成長了啊。”說完便挽着這男子的胳膊,開始給他選衣料。
紀彤見他二人形容舉止很是親密,猜二人大約是新婚的小夫妻,
誰知這青衣女子卻拉了一塊青蓮紫的布料來,笑語盈盈:“給你買這個吧,這個顔色好看,襯得膚白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