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彤正在屋子中苦思冥想。
房門卻被人敲響了。
她以為是來送飯的丫鬟,雖然此時沒什麼胃口,但是她并不想煩勞人家再送一次,便道:“進來。”
來人一副美人面,雙眸含笑,卻是一身竹青雲紋長衫的枯木齋主人。
“悶在屋子裡是查不出案子的。而且人家家裡遇到了喪事,難道還要他們分出心思來照顧你這位客人?”
因此,為了減輕孫家的負擔,李蘭溪這位體貼的客人,便決定來找紀彤一起出去吃飯。
“阿彤,我來雲州多次,固然因為此處的風景秀麗,不過更為一絕的是這裡的吃食,尤其是湯鮮彈牙的米線,包你吃過一回就念念不忘。”
紀彤其實對米線的興趣一般,但是她确實需要出門走訪走訪,打聽一下有關嫁衣詛咒的事情。
李蘭溪帶她去的這家米線店名叫“一線香”。老闆是一對中年夫妻,年歲約四旬上下,男的濃眉大眼,面相機靈,頗會來事,女的面容秀麗卻潑辣利索,兩人雖然吵吵鬧鬧,但是一點也不耽誤一個招呼客人,一個備菜下鍋,配合十分默契,因此生意十分紅火。
李蘭溪沒有看菜單便要了一份招牌雞湯米線,紀彤則問了老闆推薦後,點了一份特色酸辣米線。
趁着下米線的功夫,紀彤開口問道:“老闆娘,你們在鎮上住了這麼久,不知道有沒有聽說過嫁衣詛咒?”
老闆娘本在切蔥花,手上動作不停,臉上卻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聽過啊。這幾年死于嫁衣詛咒的姑娘,可都是十裡八鄉出名的漂亮,真是紅顔薄命哦。”
老闆剛收了錢,放回櫃台,聽到這裡,也念叨着:“唉,所以說,女人還是不能長得太漂亮了,容易招惹是非。”
老闆娘一巴掌大力拍到了老闆的胳膊上,罵道:“怎麼不說你們這些男人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他們隔壁桌坐着一個六旬上下的阿婆,此時也加入了讨論:“這嫁衣詛咒可是兇得很哦,那張小姐的模樣,哎喲哎喲,”她撇撇嘴,一臉不敢提的樣子,“我媳婦去給她穿壽衣的時候,都吓到了,那簡直不像人的屍體,身體裡一點血也沒有了,全身軟綿綿的。她回來好幾天都做噩夢,連着喝了好幾碗定驚茶才好了些。”
米線出鍋了,此時店裡都坐滿了,暫時接不了新客人,因此老闆娘将米線端過來後,便也坐下了:“這三個姑娘裡啊,其他兩個我倒是不清楚,不過那吳家小姐的死,我倒覺得她那個薄情寡義的未婚夫得占一半責任。聽說她那未婚夫和自己的表妹有染,還想要娶吳家小姐,就是為了她家的家産。吳小姐知道了,當場就剪毀了自己的嫁衣。但是她爹娘覺得面上過不去,還是逼着她嫁了過去。結果當天晚上,這新娘子就死了。而那薄情郎沒過三個月,便娶了他那姘頭,活活把吳老爺氣死了。真是作孽哦。”
或許,有時候解開線團的第一步,并不是找線頭,而是觀察整個線團。
紀彤看着正在喝湯的李蘭溪若有所思:“你今日還有其他事麼?”
李蘭溪慢條斯理用勺子撇開湯上的油花,擡眸一笑:“阿彤,你又想出了什麼主意?若要在下相陪,倒也不難,不過算上這樁,你欠我的就滿了三件事了,下回可就要讨還了。”
紀彤心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便朗聲一笑:“自然,聽憑差遣。”
***
吳府門前。
李蘭溪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又擡頭看了一眼紀彤手裡舉着的“懸壺濟世”布幡,一臉狐疑:“你确定打扮成這樣,人家就會給我們開門?”
紀彤一身藥僮打扮,小聲道:“我已經打聽過了,自從吳老爺被氣死後,吳家便一蹶不振,吳夫人的身體也一直不太好。我們這裝扮,便是對症下藥。”
“你現在扮的這位許名醫曾跟我有過一面之緣,他喜愛雲遊行醫,因此行蹤不定,我們扮他是最保險的。”
紀彤拉住他的袖子,叮囑道:“不過你等會見到吳家人,要換那種世外高人的嗓音。行麼?”
李蘭溪眉毛一挑,雙眼卻微微耷拉下來,掩住了眸中的精光,瞬時間便有了一種老年人的淡然:“請你把那個麼字去掉。”
他的嗓音果然顯得蒼老而頗有智慧,很能讓人信服。
紀彤心下滿意,便上前叩門。
沒一會便聽門内小厮應聲道:“誰啊?”
紀彤朝門裡道:“我家先生乃是京城名醫許逢春,近來雲遊四方,進行義診。之前聽街坊說,貴府老婦人纏綿病榻多日,因此便登門打擾。”
這小厮将門打開了一半,他一聽是自薦上門行醫本有些戒心,但眼見這藥僮身後的老人,一副仙風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樣,不由得信了五分,他接着又想到這是義診,既然不用花銀子,應該不會是騙子吧。
于是,他也禮貌地回複道:“我家老夫人确實身體不好很久了,請兩位在此等候片刻,等我進去通報管家。”
紀彤點頭稱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