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彤思到此處,一卷剛剛萌生的倦怠之意,轉身立走。
李蘭溪立刻來追她:“你去哪裡?”
紀彤沒回頭,她知道李蘭溪仍然跟在她身後,也知道他不得到答案,絕不會放棄,遂道:“我要去救雅君。”
李蘭溪在她後面,沉默了片刻,悶悶道:“你知道她在哪裡?”
紀彤微微一笑,語帶譏諷:“下午你不是就已經知道了麼?”
“她恐怕就在你那二十個木箱裡,也正因為如此,你才會那麼爽快地決定多付一個箱子的費用。你擔心在那裡耽擱久了,我會發現。李大掌櫃,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李蘭溪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懇切道:“你不必去了,我來之前,已經囑咐他們,明日定将孫姑娘好生送回去。”
紀彤看着他,想分辨他這話中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這人卻隻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似乎生怕她一聲不吭就走了,她心中莫名一軟,終于道:“我暫且再信你一次。”
翌日,孫府。
小厮早起開門,卻見門口有一個麻布袋,裡面正傳來微弱的呼救聲。
他大着膽子,打開一看,裡頭卻是失蹤多日的大小姐。
孫母看着活生生的女兒,多日高懸不下的心,終于落回了肚子裡,她拉着女兒的手,滿眼是淚,切切道:“雅君啊,你總算回來了。”
孫父看着消瘦蒼白的女兒,心中酸澀,不知道她在外頭收了怎樣的苦楚:“君兒,這幾日你去哪裡了啊?”
雅君此時剛剛醒來不久,隻覺腦中昏沉沉的,四肢酸軟無力,她撫了撫太陽穴,難受道:“我也不知道,這幾日我都昏昏沉沉,覺得有人時不時給我喂了些湯水,但是卻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紀彤看她雖然神色疲倦,略有消瘦,但是身上并無傷痕,想來那綁架她的人并不想傷害她。不給她吃飯食是想讓她維持着虛弱的狀态,無力逃跑,而那些湯水裡恐怕也都被摻入了迷藥,從而讓雅君整日昏睡着,不能認出綁架她的人的面貌。
若說這些人不是存心作惡,他們又确實犯下了殺人毒害的罪行,但是若說他們窮兇極惡,在這些天裡,他們卻甯願冒着暴露的風險,也沒有傷害雅君的性命。
紀彤一時心有迷惘。
人心究竟存着怎樣的謎團?
很多時候,人真的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麼?
那一瞬間的念頭,究竟是來源你的内心,還是惡魔的耳語?
***
如今,雅君已經安全歸來,雅容的屍身也要運回京城安葬。雅容的父親聽聞女兒去世的噩耗,本就不好的身體更是雪上加霜,因此蔣玉安決定早日回去,安慰嶽父,主持家事。
孫父和孫母也決定随蔣玉安一同上京,好慰藉兄長喪女之痛。雅君剛剛新婚,而且身體還需要修養,便留在了雲州。
而紀彤的假期限時已到,便決定先歸京複命,将此案交接給當地府衙繼續追查,因此便與他們一路同行。
兩日後,江平驿站。
此處是離開雲州地界的最後一站。
今日驿站人本就不多,而且有些人見他們這隊帶了棺材,心有忌諱,便沒有留宿,因此,這一晚,便隻有孫家的隊伍在此。
衆人連日鞍馬勞神,都睡得很熟。
誰知夜半,孫家父母房間卻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
紀彤向來機警,立時翻身躍起,沖出房外。
卻見一黑衣人舉着明晃晃的利劍,正要刺向孫父。
她抽劍上前,瞬時二人便纏鬥在一處。
此時,與二老房間相隔較遠的蔣玉安也被這兵器械鬥的聲音驚醒了。他是一文弱書生,這種時候自然是派不上用場的,便想明哲保身,等安靜一些後,再去問候叔父叔母,表達些安慰,也可保全顔面。
但他這人一向睡眠淺,醒來便不易入睡,便睜着眼睛想了些事情,譬如現今雅容去世,他要如何安撫嶽父,才能不失去這門靠山;又比如該如何說服嶽父,提拔自己出織染署,雖然這裡是個肥差,但是到底不是朝廷中樞部門,升遷受限……
外頭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了下來。
蔣玉安凝神靜聽了片刻,突然覺得這安靜裡透着些古怪,仿佛整個驿站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坐了起來,想穿上鞋去看望叔父叔母。
腳剛剛落地,蔣玉安便突然停住了動作。
這房間裡明明隻有他一個人,但是他卻突然聞到了一種奇異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