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幾人簡單用了飯,因為這幾日錢樞停靈在家,李氏便安排了子女們依次守靈。她自己是第一日,因為她年紀也不小了,錢琅擔心她整夜不睡身體吃不消,便商量了讓李氏隻用守上半夜,下半夜便是錢琅來替換她。
起初這靈堂裡還有幾人在,到了亥時,李氏便打發了他們回去。但是等到這廳中徹底安靜下來,她又覺得有些不适應。而且為了不讓香火的味道太過濃郁,這廳中的門窗都是打開着的。在這寒冬臘月裡,穿堂風極為冷冽,這靈堂幾乎可說是四面透風,因此即使已經點了一排火爐,也不似房中溫暖。
李氏跪了大半晚上,隻覺得雙膝刺痛,小腿也傳來陣陣酸痛,但是面子上卻仍要做出一副悲傷不能自已的模樣。其實像她和錢樞這種半路夫妻,感情能有多深呢,說不底不過是為了孩子罷了。
但是錢樞好歹也跟她過了這麼多年,此時人一走,她也确實有些不習慣,想起逝者來,也都是念着錢樞的好來,迎她入府,給了她應有的夫人的體面,對待琅兒雖然比不上親生的,但是也說的過去,沒有苛待她們娘倆。
她想到這裡,不由取了一挂元寶蠟燭來,丢入火盆中,喃喃道:“老爺啊,咱們這輩子的緣分還不夠深啊,若有來世,我再對你好一些吧。”
這話音剛落,一陣風突地将大廳的其中一個門扇吹的啪地一聲關上了,她回頭一看,隻見院中亮着的數盞長明燈也被吹得左搖右擺,在漆黑的夜幕裡居然猶如黃泉鬼火,閃爍不定。
李氏本就是一軟弱女子,此時心中不由自主有些後怕,趕緊雙手合十,暗自祈求滿天神佛保佑。
但是院中卻突然響起了一聲凄厲的貓叫。
這下李氏本已經安定了不少的心,卻實實在在被吓了一跳。
她回頭一看,卻見院中不知從哪裡躍下來一隻大貓,其毛色烏黑,幾乎隐入夜色,唯有一雙眼瞳,在昏暗中閃着詭異的綠光!
傳說死者死後七天,魂靈不安穩,容易遊蕩不定,因此在家中停靈時候,有許多忌諱,不可着鮮豔衣物,不可戴華麗首飾,也不可見鏡子、刀具、尖銳物品等。這些李氏白日都已經叮囑了下人,但是卻萬萬沒有算到這最為忌諱的——貓叫!
因為這幾日事多,而且他們家并未養貓,所以她便忘了這茬,但是這貓叫卻是最容易驚屍的!
李氏此時不敢動,隻能希望這貓趕緊走,但是她越是不想注意那聲音,那貓叫卻一聲叫得比一聲凄慘,直往她耳朵縫裡鑽。她身上越發陰冷,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她不由搓了搓胳膊,看了一下更漏,幸好錢琅還有一刻鐘就要來了。
終于那貓看這院子裡頭沒什麼可吃的,終于再次跳上院牆離去了。聽見叫聲漸漸遠了,李氏終于長長吐出一口氣,啐了一口,道:“畜生玩意,晦氣!”
剛做完這動作,李氏趕緊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因為守靈也很忌諱口吐污穢。
而後大約是想通了那不過是個畜生發出的叫聲,李氏的膽子壯了不少,又想到這屋子外頭還有十來口人,若是有事大聲呼救也來得及,于是她便站了起來,走到門邊,将門扇重新打開,固定好。
做好這些,她不經意擡頭一望,卻見院子裡一片漆黑,原先的長明燈居然都被剛剛的一陣大風吹滅了。
接着,隻聽一陣奇怪的動靜響起,李氏側耳聽了聽,不由得朝着外頭喊了一聲:“紫竹?朱顔?”
沒人回應她。
那些被安排守在靈堂外圍的婢女,此時都不見了蹤影,
不僅如此,外頭一片寂靜,似乎一個人也沒有,隻有她的呼吸聲越發急促了起來。
接着李氏突然後知後覺地發現,那聲音不像是從外頭傳來的。
她慢慢回過頭,小心地往屋子裡頭走了兩步,終于确認,棺材裡正傳來一陣格拉格拉的聲音,就像是…..就像是……
她不敢繼續想下去了,那答案太過讓人害怕,但是腦子裡卻仍是不由自主接了下去——
人骨骼正在緩緩一節一節接上的聲音。
可這裡明明沒有其他人,隻有一具死屍!
但仿佛是為了驗證她的猜測似的,棺材裡突然響起了砰的一聲巨響,錢樞的屍體居然猛然坐了起來!
和死人面對面的一瞬,李氏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大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