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彤起來的時候,發現李叔李嬸也已經起來了,李叔正在門前打理小院,澆水、除草,每一項工作都做得細緻入微,李嬸則正從廚房将粥和油條端出來,熱情招呼她。
“小兄弟,你起來了啊,快來吃早飯。你哥哥呢?”
紀彤也趕忙上前幫忙端菜,道:“他這幾天趕路有些疲憊,前幾日還得了風寒,我想讓他再睡一會。”
李嬸大約是看今日家裡多了兩個青壯年,因此早飯準備得頗為豐盛,有包子、油條、白粥,還有幾樣佐粥的鹹菜。
李嬸笑呵呵道:“我家老頭子平時早上隻喜歡喝白粥,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也就跟着他一起吃了。你們來了就不一樣了,我這做包子的手藝好久不練了,也不知道退步了沒有,你嘗嘗看。”
紀彤咬了一口包子,隻覺得肉餡鮮甜,皮也勁道,忍不住贊歎道:“李嬸你太謙虛了,你這包子比外頭買的好吃多了,若是你去開鋪子,來買的人肯定得搶破頭了。”
李嬸聽了這話,卻輕輕歎了一口氣,紀彤正要問,她又隻是笑着讓她多吃幾個。
“對了,李嬸,我今天準備先去城裡看一下都有哪些大夫,我晚上回來再來接我哥哥,可以麼?”紀彤誠懇道,她也知道昨日隻說留宿一晚,但是城内狀況未明,她也不好帶李蘭溪同行,要是有什麼事情,她一個人脫身總歸是容易些。
李嬸對眼前的年輕人很有好感,覺得現在難得有這麼懂禮貌的孩子了,于是爽快地點點頭:“沒問題,你放心好了。我們這反正地方也有,你們想要多住些日子也完全沒問題,這年頭看病可貴得很,你還是多留點盤纏在身上吧。我一會将這包子也給你哥哥拿幾個進去。“接着她又拍了拍李叔的手背,對紀彤道,”你一會跟你李叔一起去城裡吧,他正好也要去上工,順便讓他帶你去認認醫館的門。”
李叔這回破天荒沒有反對,隻是安靜地喝着碗裡白粥。
吃完早飯以後,李叔擦擦嘴站起身來,去屋子裡換了一身衣袍。這是一件黑色長袍,袖口和領口都加固過的針腳,想來已經有些年頭了,但是卻被漿洗得很幹淨。
而後他鄭重地對着廳中擺放的祖先的牌位深深一拜,李嬸此時已經從房裡拿來一個木箱,給他背上。
“走了。”李叔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李嬸,我哥哥煩勞你照看了。”紀彤忙跟了上去。
經過菜園的時候,紀彤看見李叔彎腰摘了一株草裝進木箱。
昨日他們到的時候比較晚了,天色也比較暗,她沒仔細看這園子裡種的什麼。今日才發現其實裡頭有種的常見的白菜、蘿蔔,也有不少草藥,諸如艾草、菖蒲、金銀花、跌打草之類的。這些大多是些止血化瘀的藥草,難道這李叔的工作很容易受到外傷?
李叔一路沉默着都沒有跟紀彤說話,紀彤也不知道他的脾氣向來如此,還是覺得有外人在家中比較防備,因此也沒有多話,隻是跟在他身後。
直到快到城門口,他才回頭,頗為嚴肅地叮囑道:“進城後,你不要跟我說話,也不要離我太近,跟我保持十步的距離。我會帶你去城中幾個知名的醫館,你自己記清楚路。”
紀彤不明就裡,但還是點頭應了。
這離水鎮規模不大,面積大約隻有京城五分之一,人口也算不上多,因此城門守衛并不嚴格。而且他們明顯和這李叔相熟,見她跟在他身後,像是認識的,打了招呼便放行了,并沒有多盤查。
但是進城後,紀彤卻覺得有些奇怪,城裡的人似乎自動避讓開了一條道路,明明是早市,周圍許多攤子都聚集了不少人,卻也沒什麼人上來擁擠。
她心下一緊,難道城裡貼有她的通緝畫像,但是四處看了看卻沒有發現。她這才安下心來,想來也是若真的有畫像,那些守衛理應在城門口就來抓捕她了。
等細細觀察了片刻,紀彤才發覺人群避讓的原來并非是她,而是李叔。
這裡的人顯然大多都是認識李叔的,但是他們看他的眼神裡卻沒什麼熟稔,反倒似乎帶着懼怕,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的嫌惡,仿佛很不願意跟他接觸似的。看到他走過來,便紛紛繞道而行。
李叔對這一幕卻仿佛早已經習慣了,目不斜視自顧自地行路,不一會便将五家醫館帶紀彤去了個遍。
而後他揮揮手,便利落地擡腿走人了。
紀彤雖然已經認識了這些醫館的路線,卻沒有走進去。李蘭溪的失憶并非是疾病導緻的,這些尋常的醫館自然是沒有用的。而後她便去了這城中人最多最為熱鬧的茶館坐了一會,又試着跟當地的人打聽了一下,豈料卻沒有人聽過黃泉聖手。甚至連消息最為靈通的說書先生,也隻聽說過一點關于李笑阗的傳聞,并不足以讓人找到他。
紀彤心下略有些失望,正在思索接下來是不是該去找個乞丐窩走訪一下,卻聽茶館外傳來一陣騷動,接着便有人大喊——
“死人了!”
多年來做捕快的本能當即發作,她立刻站起來朝外沖,順着叫聲的方向拔足奔去。
這是一處後巷,擺着些舊家具和雜物,大約是别人家不要的。
但最外頭的地方擺着一個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