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渡船,一行人跟那船家老翁道了謝,繼續往前走去,約走了十裡路,便到了這地圖中的第一個注點,鳳鳴山。
這便是季筠前面覺得路程不太遠的原因。因為這山雖然坐落在京城郊外,卻算不上什麼高山,也不是什麼遊玩的名勝,因此平日來的人不多,大約兩個時辰内便可翻過山到另一邊了。
但是他卻沒想到前幾日連續落雨,這城内的地面倒是早已經幹了,但是這城外的氣溫要低些,這山上的泥土遇水便更加濕滑,要爬上去卻要費些時辰,對爬山者的體力也有些要求。
好在這渡河沒費什麼功夫,這幾人的體力還有盈餘,因此便決定開始攀爬。
但沒爬多久,便聽到驚呼一聲,一個人影便從半山腰直直往下滾!
衆人大驚,他們本呈一線縱路正往山上爬,這要是撞上了,他們幾人也難逃滾做一團的命運。
幸好崔武下盤穩健,行事果敢,當機立斷讓衆人側身伏地,自己則眼疾手快拉住了那人的腰帶,這才止住了落勢。
幾人湊上去一看卻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家。
“哎喲哎呦,多謝壯士,不然我這老骨頭肯定要摔沒了。”這老漢扶着自己的後腰連連哀歎,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這老漢從山坡上一路滾來來,前胸後背都沾了一身泥濘,連胡子都裹上了泥漿,褲管更是被那山上的尖利的石塊劃得破破爛爛,小腿上的道道傷痕正滲出來鮮血來。
崔武在軍中多年,養成了随身攜帶傷藥的習慣,他随手撕了自己的衣擺,幫老人将傷口上了藥又裹上了,關切地問:“老翁怎麼選在今日來登山?”
老人家搖搖頭,很是有些無奈:“我哪裡是選的今日,也是沒辦法。我家在山那頭,這才想着抄近路,這路往常也是走慣了的,隻是今日沒成想滑了一跤,差點直接去見那閻王老爺。隻是我那老婆子還在家中等我帶了米和菜回去,現下也摔沒了。就怕她擔心我出來找我,掉到哪個山坳坳裡,這可怎麼好?”
老漢說着說着居然哭了起來。
顯然,這老翁今日自己是走不回去的。
那幫還是不幫,是個問題。
這事和剛剛那女子的糾紛并不一樣。前面那事情最多耗費些時間,但是如今若要幫這老人家回家,就非得背他不可。
背負一人爬山,就不單是體力的問題了,若是一不小心,便有可能二人都摔了。
眼下幾人雖然在一支隊伍裡,但是說到底也剛見面一會,還不清楚各人的底細,而且這名捕司究竟錄取多少人也沒有定論,誰也不知道他們幾個會不會是競争者。
一時沒人說話。
紀彤也覺得這是個兩難的決定,她若是要背這個老翁應當還背的動,但是這翻山就一定不可能在今日能完成。
崔武瞧了大家一眼,沉聲道:“我們既然是一支隊伍,便要齊心。剛剛大家推了我做領隊,我就先說說我的想法。”
“我想各位既然想要加入名捕司,便是存着要幫扶百姓的心。那如今便有百姓有事需要幫忙,咱們也就沒有理由放着眼前的困難不管,否則何談來日鋤奸扶弱?諸位說呢?”
紀彤看着他點點頭,正是如此。這也和她的想法一緻,更是她爹創立名捕司的初衷,為民斷案,為民緝兇,為民生大利也。而且若這名捕司的考核規條沒變,那崔武這一番話定是會大大加分的。
其餘幾人也并無人反對,等他繼續說下去。
崔武露出了笑容,贊許道:“看來咱們都想到了一處去,隻是要幫人,最好也不能妨礙咱們的考試。我是個武人,力氣還管夠,我願意背着這老翁。隻是若是背着人,便無法再分精力找路,而且這山路泥濘,也還需要人在背後防護,免得我們一起摔了,這事恐怕還需要大家一起群策群力。”
“我可以和你一起背,速度不會慢。”嚴睿直愣愣地開口。不過衆人已經習慣了他這直來直去不會拐彎的表達方式。崔武一聽便樂呵呵拍了拍他肩膀,道:“那敢情好,有嚴兄弟幫手,咱們定然可以在天黑前翻過這座山。”
嚴睿颔首,接着将自己的長劍解下來,環顧了幾人片刻,交到了李丹的手上,卻什麼也沒說。
紀彤愣了一瞬,隻得一頭霧水地接了。稍後也學着嚴睿的模樣将這寶劍綁在自己背上,心道原來她這張面具看在旁人眼裡,除了病弱以外,竟意外頗為踏實可靠,叫這冷冰冰的江湖劍客也信任了起來。
“既然兩位挑下了最難的擔子,我也不能躲清閑,便來看地圖引路吧。”聞逸笑眯眯地沖崔武攤開手,後者便從善如流,将地圖交到了他手上。
紀彤便道:“那我便來殿後。”
季筠也道:“有人出力,有人出腦,那我便也和李兄弟一起在後頭跟着看護。”
如此一來大家便分工完畢,崔武走到那老翁身前,蹲了下去,請他上來。
誰知這老翁卻露出了遲疑的神情,像是有些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