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又變回了多年前那一晚的彭安。
他第一次露出了完全不屬于彭立新的表情,既不淡然,也不和藹,簡直像是個急躁的毛頭小子,一掃剛剛的恐懼,帶着無比的憤怒,反過來惡狠狠箍住女人的的胳膊,大聲質問:“我對你不好麼?為什麼要背叛我?你為了錢,要去跟一個老頭子睡覺!你這個賤人,人盡可夫的□□!”
“那天梳攏夜,我好不容易跟爹要足銀子來找你,想給你贖身,你居然不願意!你怎麼能不願意?”
“但是你又不讓我走,反倒勾引我,與我溫存,還說要将處子之身給我,那時候我已經決定不生氣了,轉眼你卻還是要去接客,你騙我!”
“你這邊跟我好,那邊還想要賣身,你就是為了錢!”彭安立時惡向膽邊生,“我能殺得了你一次,就能殺得了你第二次!我掐死你!”
他死死握緊面前纖細雪白的一段脖頸,就如當年一樣,他知道很快,她會害怕,回流血,但是很快就不能再掙紮了,成為他懷裡一隻乖巧睡着的鳥,一尾再也遊不出他的手掌心的魚。
但是面前的女人,卻一點沒有恐懼,反倒仿佛神仙附體一般,輕輕一點他的手臂,他便覺得那處酸軟不已,不由自主松開手來。
但這時候的彭玉蓮的神情卻變了,她的臉上不再有癡戀和溫柔,也不是如當年一般無助而脆弱,帶着強烈的恨意和怨毒,她死死瞪着對面的人:“那我呢!你為什麼要殺我!”
彭安還沒從剛剛的酸痛中回過神來,幾乎是本能地在困惑裡直愣愣問:“你,你是誰?”
“彭玉蓮”居然答了,卻道:“我是俞慧。”
彭安一聽這話,立刻捂着手臂連連後退:“什麼俞慧,我,我不認識你。”
“——是麼?”
“那你身上怎麼會有我陪嫁的龍鳳金镯呢?”“彭玉蓮”晃了晃自己的手腕,一對金镯立刻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這镯子是我娘特意去金飾店定做的,镯身雕刻一龍一鳳,龍口銜珠,鳳舞九天,而此镯最為巧妙之處,就是——”她輕按镯子的一處,咔一聲響,“這明珠不僅是裝飾,乃是打開這镯子的暗扣,裡面還刻有我的小字。”
彭安隐約已經瞥見了镯内的刻字,卻還是死不承認:“這镯子是我從當鋪買的。你若真是死了的人,你的嫁妝自然晦氣,說不定早就被家裡人變賣了,算我看走眼了就是,何談殺人之事!”
但是這次“彭玉蓮”根本沒有想要得到彭安的承認,她臉上的神情又變了,變得淳樸而迷惘,仿佛并不明白這是哪裡,但是在見到彭安的時候,卻又立刻露出了恐懼之色:“你,你,你是那個跟我問路的人!”
“範秀英?”說完彭安立刻面色大變,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一時間又驚又怕,強自壓抑着不敢開口。
誰知面前的”彭玉蓮”神色幾度變換,卻又換了一張臉孔,看着溫婉秀麗:“阿安,你還記得我麼?”
彭安道:“你,為什麼這樣叫我?”
她道:“我是崔明蓮,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