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當然看到了彭安的神色變化,但是她并不準備放過他。
“你雖然在這事上犯了個大錯誤,但是好在你殺你的妻子,還是殺得很漂亮。”
彭安此時兩眼有些發木,似乎還沒有從剛剛的打擊中回過神來,隻是喃喃道:“我并沒有殺她。“
他說這話更像是本能裡的回答,但是主人卻沒有立刻相信。
“當真?你隻是聽兩個陌生人說青栀背叛了你,便立即将她殺了,半點不念舊情。可你妻子同弟弟私奔卻是被人真真切切地瞧見了,你居然會放過他們?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啊。”
彭安慢慢擡起頭:“如果我殺了她,那麼很快她犯的錯誤就不重要了,她隻會變成人們心裡的一個可憐的女人,但是隻要她活着,就是永遠的罪人。”
主人在鬥笠裡發出一聲玩味的輕笑,說:“你這說法倒是很新鮮。那看來你真的很恨你的妻子啊。”
彭安的神色立刻冰冷而狠毒:“别這麼叫她!她不是我的妻子,我從來沒有這種水性楊花的妻子。“
“是麼?”主人仔細地看着他,卻微微左右搖晃了自己的腦袋,并不贊同,“我卻覺得你還是有些懷戀她的。”
“你懂什麼!”
“那你為何給她取名叫彭玉蓮?”主人點了點身旁站着的人,她頂着一張彭玉蓮的臉,神色雖然此刻有些疏離,卻不知為何讓彭安覺得有些莫名的慶幸。
而“彭玉蓮”并不知他心裡想什麼,隻是按照主人的指示,從袖中拿出了兩個卷軸。
她左右手各拿一幅,向下一抖,畫中的人便同時露出了面容。
一幅畫上的女子正在花園端坐撫琴,周身有蝴蝶翩翩環繞,面容嬌媚可人,神态卻清新自然。
另一幅畫上是一男一女,那女子眉目秀麗,神态溫婉,眼下有一小痣。而那男子,正是彭安。
彭安看到畫中的自己并沒有多驚訝,這主人若真是判官,知曉自己的過往有什麼稀奇。但是他卻着實愣了一下,因為他從未見到這兩個女子一起出現過,也從未将這二人想到一塊去。
而更為奇異的是,拿着這兩幅畫的人。
一時之間,三張芙蓉面同時出現在他眼前。
其實這三張臉的五官并不怎麼相似,但是眉宇之間,說不清在哪裡,就是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彭安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自己撿到那個孩子的那天,她臉上髒兮兮的,但是眼睛卻很明亮,從亂石枯樹後悄悄露出一個腦袋,怯生生的,來問他有沒有吃的。
他當時被名捕司的搜捕弄得很有些狼狽,因此才決定離開故鄉,隐姓埋名去過日子。家中的田産和地産自然都變賣了,為了方便攜帶,他都換了銀票。卻沒想到途徑西北之地,卻遇到了百年難遇的饑荒,他自己帶的幹糧都緊巴巴的,怎麼可能有多餘的吃的去給一個孩子。
但是那孩子被他拒絕後,并沒有馬上離開,隻是一味盯着他的壞腿瞧。
彭安立刻覺得被冒犯了,惡狠狠道:“看什麼看,還不快滾開!”
那孩子卻不怕他,反倒走近了些,說:“你的腿摔傷了麼?疼不疼?”
後來說不清是鬼使神差,還是他少有的善心發作了,他将自己帶的餅分了一半給孩子。這孩子可能也沒地方去,便一直跟着他走,晚上就睡在他幾步之外,不鬧人,卻也趕不走。而後,他慢慢開始覺得有個人陪着也不錯,就決定帶着這孩子上路。
其實,他當時沒有告訴那孩子,他的腿是多年前為了幫崔明蓮去救一隻被困在樹上的小貓摔壞的。
後來小貓是救下來了,但是他卻沒有踩穩,從高高的樹上摔了下來。那次受傷他足足昏迷了七天,最後人是醒過來了,腿卻是永遠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