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電影開場還有十五分鐘,檢票口已排起了長隊,多是一家三口,談笑間其樂融融。
看到蘇逸軒時,程攬星的第一反應是這人怎麼在室内還戴墨鏡,等意識到兩人現在是什麼姿勢後,他忙掙開蘇逸軒的手,離遠了些。
“怎麼就對我這麼避之不及?”
蘇逸軒把墨鏡疊起,挂在外套口袋一側。他嘴角挑起笑,目光落在程攬星的臉上,視旁人如無物。
語氣并不激烈,還有些調侃的意味,但隐在音樂聲裡的,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
程攬星瞥見他手上的大片傷痕,腦中自動播放那天的記憶,空氣中又飄起了覆蓋着花香的血腥味,牽動他的神經,連帶着胃似乎都在隐隐作痛。
蘇逸軒擡手時,衣袖滑落小截,露出小段結了血痂的長條形傷口。
程攬星眼皮一跳,為那傷口嵌入皮肉的深度,“你的手怎麼了?”
聞言,蘇逸軒神色滞了一瞬,但很快收拾好表情,他将袖口的扣子扣上,“沒事,一些小傷罷了。”
但程攬星看得很清楚,露出來的那小段傷口就已這麼猙獰,掩蓋在衣袖下的絕不可能像他所說的那般輕松。
當初那件事也算是他起的由頭,對于蘇逸軒手臂上的傷,程攬星隐隐覺得和當時發生的事有關。但他這樣回答,顯然是不想多說的意思,程攬星隻能暫時按捺下擔憂。
萱萱這會抱完海報回來,躲在程攬星和楊岸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去看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哥哥,你們在這幹嘛?”
程攬星安撫性地摸摸她的腦袋。
“你們買的哪場電影?”
這個問題讓程攬星有些羞赫,那幾個字在嘴裡轉了幾圈怎麼也說不出口。
楊岸緊抿着唇,眼睛裡滿是戒備。
“叔叔,我們要去看汪汪隊。”
清脆的童聲響在三人耳旁,蘇逸軒皺起眉,為她這明顯區别對待的稱呼而不滿。
“汪汪隊?”
“呐。”
萱萱伸手指向印着三隻憨态可掬小狗的海報。
見此,楊岸默默拉回她的手,不讓她指給這人看。
但他的補救措施為時已晚,蘇逸軒看到海報上對着他咧開嘴傻笑的卡通小狗後,沒忍住笑出聲,口袋上的墨鏡随着他動作的幅度輕輕晃動。
程攬星轉開視線,但又覺得這沒什麼,于是又将目光轉回來,臉上多幾分理直氣壯,用表情來抗議他的嘲笑。
檢票口這會開始檢票了,長隊正在一點點縮短。
“萱萱,想不想吃什麼?”
程攬星左右看了看,一側的櫃台有爆米花正在售賣,貨架上還擺放了一些零食,以及種類稀少的飲料。
“什麼?”
“萱萱想吃爆米花。”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清脆的童聲被低沉的男聲壓下,程攬星隻聽到了後半句。
他面色怪異地回頭看了蘇逸軒一眼,後者這會顯然已經反應過來了,丢下一句惱羞成怒的話,“你們在這等着,我去買。”
有人跑腿,程攬星自然樂得清閑,他牽起萱萱,去取票機那取完票,走向檢票口。
楊岸落在後面,快走幾步,跟上兩人。
“攬星,他是誰?”
那人剛才拉走程攬星時,瞥過他的目光裡滿是敵意,後來又把他無視了個徹底。
顯然,這人和程攬星的關系沒那麼簡單。
“我哥的朋友。”
程攬星不欲多說。
前方還剩三四個人,很快就要排到他們,而蘇逸軒還在櫃台前和服務員交談,程攬星有點着急。
早知道就自己去買了。
萱萱也眼巴巴地看着那邊,“哥哥,那個叔叔是不是在騙我們啊,怎麼還不回來。”
程攬星歎了口氣,摸摸她的腦袋,“萱萱,以後不能随便依賴别人,萬事還得靠自己。”
“好吧,萱萱記住了。”
她掏出口袋裡的糖果,“給你,哥哥,我們就吃這個吧。”
前面兩人已經檢完票,程攬星把手中的電影票遞過去,檢票員确認後,三人去到所在的影廳。
巨大的銀幕上正播放着無聊的廣告,周邊時不時傳來小朋友興奮的尖叫聲,幾番來回,直到被家長狠狠訓了一頓,才安分些許。
楊岸看向座位左側,萱萱正在教程攬星用糖果紙疊小蝴蝶,彩色的光線在他的臉上輪番交替,纖長的睫毛幻化成他們手中的蝴蝶,脆弱又美麗。
他将身體隐入暗處,拿出手機,确認好沒開閃光燈沒開聲音後,一連拍了十幾張,存在唯一的相冊裡。
“哇,哥哥你好厲害,一教就會。”
程攬星微揚嘴角,笑道:“因為萱萱老師教得好。”
“哼,表哥就不會,也不願意陪我折。”
一連折了三個,電影差不多也要開場了。
萱萱給每個人都分了一個,還悄悄湊到程攬星耳邊道:“哥哥,我給你的是最好看的,千萬不要告訴表哥。”
屏幕上正播放着片頭,程攬星點頭,笑着應下。
一旁有人起身,似乎要去上廁所,程攬星見他沒有從自己這邊出去的意圖,便沒再關注。
四周人聲漸停,隻餘屏幕中傳出的聲音。
過了大概一分鐘,程攬星放在座位扶手上的手挨上了一個溫熱的物體。
程攬星收回手,把空間讓給那人。
窸窣聲漸停,那人放好了東西。
但不過片刻,窸窣聲又響了起來,這回卻是貼着程攬星的耳朵了。
“怎麼不等我?”
程攬星聞言一怔,扭頭看去,鼻尖貼上一個冒着熱氣的物品。
蘇逸軒舉起溫熱的可樂,貼上他的鼻尖,一觸即離,隻留下星點暖意。
“你怎麼進來的?”
現在正值寒假,這種兒童電影的場次基本上座無虛席,他怎麼還能買到票?
蘇逸軒把可樂遞到他的手上,笑道:“當然是想進來就進來了。”
後方有噓聲傳來,程攬星忙低聲道歉。
他對蘇逸軒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轉身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