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像是吐着信子的蛇,纏繞住方塵微的四肢與脖頸。
他費力地睜開眼睛,“祟”的内部像是無邊無際的深海,晦暗無光。方塵微漂浮在其中,唯一的光源是血液接觸到“祟”時,留下的淺金色亮光。
張親禾的屍骨,應該就在它的深處。
暴戾,憤怒,怨恨,貪婪……無數負面的情感湧入方塵微的身體,令他作嘔。
他能聽見自己血液流過血管的聲音,鼓膜正随着心髒的跳動而震顫。
人世間的苦難彙聚于此,讓人喘不過氣。
方塵微加速向深處遊去。
在他精疲力盡之前,終于找到了一具骸骨。
森森白骨漂浮在黑暗之中,骨架的頭顱沒有後腦勺,它的頂骨碎裂,往下凹進去。
這是失蹤的張親禾。
方塵微攬過骨架,往回遊去。
隻要把張親禾帶回地面,這次的副本應該就能結束。
有什麼東西纏住了他的腳腕。
“祟”結成了繩索,方塵微帶着張親禾的骨架,騰不出手去解決。
緊接着,一道由惡念凝結的黑刃貫穿了他的腰腹。
大量的血液湧出,方塵微身旁的“祟”都化為烏有,腳腕上的繩索也崩解。
“完蛋了。”方塵微顧不得給自己止血,拼盡所有力氣往地面回遊。
一縷煙灰色的長發纏住了他的腰,一道高大的身影自“祟”中顯現,祂的頭發緊緊纏繞住方塵微的傷口,讓他無法再移動半分。
“你要去哪裡?”祂開口。
像是許久沒有說過話,祂的聲音有些嘶啞,但是其中的憤怒讓人無法忽視。
方塵微被迫轉過身看向祂。
祂的上唇有些薄,唇色偏深,眉尾斜飛入鬓,眉峰轉折處有些銳利,瞳仁是無機質的黑色,沒有一點神采。
方塵微不說話。腰上的頭發略微收緊幾分,似乎是在催促。
腰腹的傷口不再流血,方塵微的思緒終于集中一點。
這個副本,是以張親禾為中心展開的。他的怨,他的恨,他的不甘,再加上那些兇手的貪婪與殘暴,一同構築了這個詭異的長青中學。
人類的惡念要比鬼怪更加可怕。
“放我走,我得把張校長帶出去。我的隊友還在等我。”方塵微扯了扯腰上的頭發。
這下纏的更緊了。
方塵微覺得自己出門之前沒看黃曆,要不然怎麼會平白無故碰到這樣的事。微妙的怒火滋生,他現在有抽人巴掌的沖動。
他也就是炸了點東西搞了點破壞,罪不至此吧?
銀色流光閃過,方塵微的馬尾被齊刷刷的斬斷。
下一秒,一人一骨被丢出地面。
“祟”湧回祂的身體,地下很快變回正常的土層。祂的身影在逐漸消失,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方塵微和骨架齊齊摔到地上,王陽和周樂臻激動壞了,但看到方塵微又渾身是血,有些驚慌失措。
“郝佳姐!方塵微回來了!”周樂臻大喊。
此時的郝佳和劉耀宗都挂了彩,那些鬼怪老師不砍下頭就還能重生肢體攻擊,難纏得緊。
“死小子,通關辦法呢!”劉耀宗的浮塵已經被染紅了,他自己的身上也挨了幾道爪子。
方塵微指揮王陽和周樂臻扶起張親禾的骨架,血肉慢慢滋生,地中海校長的模樣出現在衆人面前。
鬼怪老師們感受到了他的氣息,他們開始顫栗,連帶着攻擊速度都減緩下來。
“幸苦你,”張親禾拍了拍方塵微的肩膀,“剩下的事交給我這個老頭子吧。”
雖然看起來有些臃腫,但是畢竟不是正常人類,張親禾行動非常迅速。他一拳就打穿了其中一個鬼怪的腦袋。
新仇舊恨一起報,張親禾動起手來沒有一點心理負擔。前線有張校長撐着,郝佳和劉耀宗總算可以退居後方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口。
但如果光看外表,現在場上最該擔心的人是方塵微。血浸透了他的腰腹,校服被劃出一道大口子,連帶着淺色的校服褲子都被染紅,看上去是大出血。因為失血,方塵微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整個人面如金紙,感覺下一秒就要斷氣了。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郝佳就怼了一把藥進他嘴裡。劉耀宗大力的按住方塵微的肚子,很是急迫:“死小子你别真死了!”
李妙從背包裡掏出止血藥也往這邊撲。
方塵微嘴裡塞滿了藥丸說不出話,又被劉耀宗按着,那一下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周樂臻與王陽圍過來,眼圈都紅了。
方塵微覺得情況不妙,方塵微開始掙紮。
他努力地擺擺手,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來。
“唔……額沒蘇……沒蘇。夯開額……夯開……”
郝佳和劉耀宗這才發現,青年雖然渾身浴血,但是身上找不出一個傷口。
兩人都松了口氣,頹然地做到地上。
“沒事兒啊?早說啊!”郝佳憤憤瞪了他一眼,活動了一下快要報廢的肩膀。
“你們也沒給我開口的機會啊。”方塵微小聲嘀咕。
那邊的張親禾與鬼怪老師打成一片,這邊衆人忙着給兩個戰力處理傷口。
“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郝佳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一句。
方塵微思考的時候喜歡把玩自己的發尾,他習慣性的擡手,卻摸到一片空氣。
很好,更不開心了。
“我被捅了一下,”方塵微解釋了一下,“但是好在我提前用積分兌了藥,現在除了失血過多有點頭暈,沒有别的事兒了。”
衆人聽得一頭霧水,這怎麼看都不是沒事的樣子吧!
郝佳歎了口氣,她和劉耀宗處理好傷口,轉頭看向張親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