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方塵微悶着頭不說話。
他要怎麼說?總不能說,現在的河神隻剩一縷煙了,反正看不到臉,随便給他捏一坨吧!
但按照“祟”的源頭推測,就應該按照長青中學地下那個削他頭發的男人的臉捏。
方塵微身體逐漸回溫,傷員小隊也挖夠了足夠數量的河泥。
他伸出手,抓了一捧濕潤的泥巴。通過簡單的揉捏,一個火柴人樣貌的泥人出現在他手心。
“河神像與河神真正的樣貌并無關系,”方塵微解釋道,“隻要人們相信,這就是河神的塑像。”
就像那個鲶魚,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诓騙了村民,讓所有人都相信,它就是河神。
“但是這也太難看了吧!”陳會明有些嫌棄地端詳着小泥人。
“雖然難看,但是捏起來簡單又很快。”方塵微看着手裡的小泥巴人,頗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樂。
“我們要捏63個,把村民家裡的鲶魚石像都換成小泥巴人,”方塵微順手又給手心的火柴人加了兩個小眼睛,“最後再做個大的,留着祭典那天用。”
捏泥巴并不簡單。
衆人做的泥人千奇百怪,高矮胖瘦,參差不齊。捏好的泥巴還會塌下去,實在等不及自然風幹。
劉炎旭作為衆人裡唯一天賦與火相關的人,充當了人肉烘幹爐。
最後的成品實在是慘不忍睹。六十幾個泥巴人平攤在地上,有一種兇案現場的即視感。
真的能行嗎?
小小的疑問盤踞在每個人的心頭。
但是,衆人現在隻有這一個可能還能通關的辦法。有事做總比等死強。
一群人浩浩蕩蕩回到村裡。村民們一直昏迷不醒,這下所有玩家搞破壞都沒了顧慮。
鲶魚的塑像都被砸的稀爛,一個個醜陋的小泥人被擺在精美的神龛裡,顯得十分滑稽。
陳會明這次砸了個痛快,他的锏無鋒,但是作為武器的殺傷力相當可觀。
“把小泥人擺上又有什麼用,現在也沒人能給它們燒香啊。”
年輕人總是有很多問題。
“神像就像是河神在人間的眼睛,是祂的延伸。”方塵微自留了一個手掌這麼大的小泥人把玩,“明天,我們要把真正的河神請回來。到時候,就能讓祂幫我們對付死鲶魚。”
今天在地底下,方塵微的血已經讓鲶魚元氣大傷,再加上廟裡的貼金神像被炸塌了一半,斷了想香火供奉,它估計明天一天都得待在土裡老老實實的給自己治傷。
再加上方塵微在地下一把燒了那麼多香燭,現在的“祟”應該也恢複了一些力量。
到時候,隻要把真河神迎回來,現在的一切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
月亮殘缺了一角,今晚的夜空并不明朗。雲層模糊了月光,村子裡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所有玩家聚在一個堂屋裡修整。
白日裡的體力勞動實在是消耗體力,大家都恹恹欲睡。
陳會明擠到方塵微身邊:“唉,你想不想進我們蔥姜蒜啊?”
方塵微有些疑惑:“你們工會福利這麼好,入會競争很激烈吧?招我這種新人幹什麼。”
陳會明露出高深的表情,打開終端,發送給方塵微一份郵件,“你先看看這個。”
“安排盈淵空間内食宿,會長一對一輔導,要求樂于助人,無犯罪經曆,要求公會成員在副本内不坑害其他成員,努力提升副本總成活率……你們的招聘簡章?給我看這個幹嘛。”
“我覺得你很适合我們蔥姜蒜啊,我到時候給我們會長内推你!”陳會明眼睛都亮起來,“到時候我罩着你啊!”
方塵微默默用被子蓋住了頭:“不去。”
“為什麼啊?”陳會明覺得詫異。他們公會的福利待遇在盈淵裡數一數二,會長又好說話,還有實力,公會氛圍也好,每天的入會申請都堆滿人事部門了!
“我簽過賣身契了。人要有誠信。”
“啊?那你在哪個公會啊?我回頭找你玩去。”
“我們……我們沒有公會,是小作坊。”
“啊?!”
“噔”“噔”“噔”……
腳步聲傳來。
陳會明和王堅第一時間抓起武器起身,劉炎旭吹響了警戒哨,所有人都醒來。
“噔”“噔”“噔”……
這戶堂屋的主人一家從樓上的起居室裡晃晃悠悠地走下來。
他們全都閉着眼睛,姿勢僵硬。
“噔”“噔”“噔”……
“喂,醒醒啊!”陳會明企圖叫醒村民。
沒有用處。
鼓點一般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方塵微拖着傷退走到村裡的主幹道上。
全村所有的村民都搖搖晃晃地走在路上,他們雙目緊閉,姿勢僵硬,像是被什麼人控制住。
“他們在往河邊的方向走。”王堅的手握緊鐵棍,青筋暴起。
方塵微猛地想起那天晚上王堅和劉炎旭嘔吐血肉的場景。
他們因為短時間吸入了大量的香火成為了鲶魚暫時的養分。如果沒有方塵微的血很可能就舍在這裡了。
那麼這些年,誠心誠意,時時祭拜供奉鲶魚的村民們所受荼毒更深。
“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