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天下,怎麼會被司馬氏糟蹋成這個樣子!
可還不待劉隽感慨,越往上黨路越難走,一方面,原先的官道多已廢弛,道路斷塞,另一方面,四處都是流寇強盜,而且有些還頗為悍勇,饒是家将們訓練有素,也難免負傷挂彩。
劉隽抓了幾個盜匪問話,驚愕地發現,他們原先都是并州下屬州縣的官吏,從州将田甄、李恽以下,官民幾萬人,竟然都随着東嬴公司馬騰跑到冀州尋條活路,故而号“乞活軍”。
劉隽倒也沒有為難他們,見他們頗為勇武,便幹脆招募了他們,橫豎手中錢财也還夠用,到了晉陽,再請劉琨安置。
就這麼一路邊打邊戰,到了上黨時才聽聞劉琨前幾日已經招募了鄉勇,往晉陽去了,于是趕緊快馬加鞭趕上。
待數十人趕到晉陽時,已過了臘月了。
也不知為何,繞了幾圈都未看到城門,正在焦急時,就見有數騎遠遠等候,随即一騎快馬前來,正是劉遵。
劉遵大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髦頭!”
有些人不喜在衆人面前被喊乳名,劉隽卻隻覺得親切,也笑道:“幸好阿兄親來,否則我還找不到城門呢。”
劉遵笑得發苦,“頭一回來,我也未找着。”
說着,一行人便到了先前繞過幾圈的土牆處,劉隽定睛一看,确實在牆根還能依稀看見一些石磚,無語道:“這便是城牆?”
“先前戰亂時損毀大半,如今并州百姓也就萬餘,又連年饑荒,如何有餘力修補,橫豎暫時未有強敵來犯,阿父說暫時也隻能先這樣了。”劉遵無奈。
劉隽蹙眉,“中原大地如此,也不知洛陽如何了,陛下他們應當已經到了吧。”
劉遵訝異道:“你竟還不知?十一月十七那日,陛下用了麥餅中毒,已經崩了。二十一日,皇太弟已然登基了。”
劉隽未再言語,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午後,對着他們笑得和藹的中年男子,還有他推過來的兩個益智粽。
都說司馬衷是個傻子,禍亂了天下。可是他自己要登上這皇位的麼?若不是司馬炎防備司馬攸一系,非要扶他上位,要是能做一個閑散親王,司馬衷這一生不知有多快活。就算做了皇帝,難道有一道政令是他自己所下?妖後賈南風起,對他呼來喝去,害得他子嗣全無,自己還紅杏出牆,這皇後是他選的?至于諸王相互厮殺,輪番把持朝政,鬧得天下大亂,凡此種種,難道也能怪到他頭上?
不知司馬師司馬昭在天有靈,能否想到曹芳、曹髦?
真是神目如電,報應不爽。
劉隽回頭看了看滿目荒涼的曠野,微微昂首騎馬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