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軍之道,古而有之,劉琨爽快應了,隻又撥了三四個家将,連同陸經一起,從此後都由劉隽節制。
考慮如今的兵卒多為流民,劉隽思考一番,行囊都隻帶了幾件耐穿布衣麻履,武器也未帶劍,準備到了軍營再領。
兩世頭一回去軍營,遙想太祖皇帝當年治軍情景,劉隽甚至還有幾分興奮。
可當他當真站在破破爛爛的軍營内,看着面黃肌瘦、不少還形容猥瑣的士卒時,一腔熱血一下子被數九寒冬的冷雨澆了個透徹。
而這些士卒看着眼前這個雖衣着質樸但白皙俊秀的少年,均猜到他定然是哪家貴人的公子哥,瞬間眼神中帶着警惕戒備。
劉隽看了看他們,垂首思索一番,再一擡頭已換上了另一張面孔,方才還是個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年模樣,如今卻是個傲睨自若、頗有威儀的貴家公子。
“我乃并州刺史劉琨之子,廣武侯世子劉隽,”劉隽朗聲道,“奉明公之命,從今日起,我便與諸位一同操練、屯墾。”
“屯墾?”不止這些大頭兵,哪怕是跟随而來的家将們都覺得驚愕。
劉隽點頭,“城中還有一些無主荒地,每日不訓練時,我們就去開墾勞作,所産糧食充當軍糧,多出來的可換錢。若你們還有家人,也可以一同開墾耕作,所得田畝按丁力來算。日後出外征戰,有家人的自可留下耕種,若是獨身一人,分到的田地可租給旁人來種。”
“那這地是算我們的麼?”有膽大的小心翼翼問道。
劉隽笑笑,謹慎道:“如今這田地仍算是朝廷所有,農具和耕牛也由朝廷來出,所得糧食三分上交,剩下七分都是你們的。等你們立了戰功,或是屯墾超過五年,這地便可分給你們。具體如何操作,之後數日,會有田官前來。”
見官兵們都喜不自勝,劉隽立刻回到帳内,将記憶中許下屯田的方略詳詳細細地默寫出來,又恨當前并無棗袛、任峻這般的能臣充任田官。
寫完他才突然反應過來,先前在劉琨處,他隻同意了屯田之事,卻根本不曾吩咐下去,顯然對這些庶務也不曾放在心上。
晉陽如今不僅毀于兵燹,距劉淵也唯有三百多裡,可謂危如累卵。别說大才,劉琨征辟的屬僚,先前他挨個見了,隻覺沒幾個得用的,恐怕不少事,還是得親力親為。
他和家将們擠在一個大帳中,床闆堅硬、空氣污濁,更有不間斷的鼾聲,除去在劉喬處,劉隽兩世都未過得如此艱難。
可一比起做個錦衣玉食的籠中鳥雀,他還是甯願做個頂風冒雨的寒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