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某日,他從營中被劉琨急召回府。
隻見劉琨端着杯盞,面色慘白,一旁的謀士們大氣不敢出一聲,将領們則群情激奮。一見劉隽,劉琨立時殷切地看過來,遞出手中的線報,“髦頭,你快看。”
劉隽一看,心中也是大駭,先前皇帝司馬熾便和東海王司馬越你争我鬥,去年十一月起,司馬越便率重兵屯紮在項縣,左右觀望。面對兵鋒正盛的石勒,竟然毫無作為,與此同時,司馬熾竟覺得良機難再得,趁機和司馬越争權奪利。
“如今許多豪強大族都已舉族南遷,流民無以聊生,紛紛起義……”劉隽看過去,發現此人正是另一個姨兄盧谌,先前一直仕宦洛陽,還曾經尚荥陽公主,拜驸馬都尉,隻是還未正式成婚公主便芳齡早逝。
似乎留意到他的目光,盧谌解釋道:“仆先行來此為姨丈送信,家父母不日也将出城,投奔姨丈。中原闆蕩,多謝姨丈收留!”
劉琨笑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你們冒險來投,我如虎添翼,何況一家人之間,怎麼能說是收留?”
“溫姨兄如何了?”劉隽立時想起了秦王,“他在秦王府還好麼?”
盧谌搖頭:“我自出城便和他失散了,不過我看他随侍在秦王身邊,仿佛也在尋機出城。”
“不好了!不好了!”一家仆顫顫巍巍地沖進來,跪伏在地上哆嗦道,“左長史,不,定襄侯……請主公速速前去相救!”
“阿兄怎麼了?”劉琨匆忙起身,衣擺甚至打翻了面前的桌子。
“他……殁了!”
伯父死了!
滿堂一片死寂,随即也不知打通了什麼關竅,哀嚎一片,别說他們,劉隽也是腦袋一懵,畢竟這個時候過于敏感,幾乎是本能地,他開始梳理劉輿這些年的消息。
從獲得司馬越重用,推舉劉琨做并州刺史後,短暫的一段時間,他便隐沒在幕後,直到司馬熾開始重用缪胤、缪播兄弟等大臣,扶植禁衛軍,試圖親政奪權……
倒是和前世的高貴鄉公所見略同了,隻是劉輿畢竟不是等閑之輩,他夥同潘滔進言,司馬越發動宮變,将缪氏兄弟等十幾名親信大臣殺害,又将所有皇帝培植的禁軍将領全部罷免。
劉隽目光一寒,俯身揪住那家仆的領口,“說,東海王是不是已經薨了?誰派你來的,想幹什麼?”
家仆嚎啕道:“如此危難之際,世子何苦冤枉小人!一大家子都在等着……”
劉琨雖仍虎目含淚,但也緩了過來,“髦頭為何覺得他有詐?”
“姨兄簪纓士族,來奔時都難免曆經坎坷,灰頭土臉,他不過一個傳信的家奴,為何衣衫整齊,就連鞋子都未磨破?不過他說的興許也有道理,洛陽城恐怕真的守不住了,”劉隽眼睛一掃,陸經立刻上前掐住那家仆的咽喉,防止他自盡,“并州扼住關中往中原咽喉,阿父鎮守在此,不得擅離。兒請往洛陽,一是盡忠,伺機救駕,二是盡孝,務必将在京族人護送回晉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