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疇附和道:“從前聽先父提及金谷園,石衛尉何等豪奢,又是何等風姿,隻可惜二十四友已凋零多半,金谷園已成焦土……”
劉隽将杯中殘酒灑在地上,“石公曾從王恺手中救過伯父、阿父的命,隻看這點,天下人如何攻讦他,隽卻不能不心存感激。”
他又突然想起,石崇之父石苞,前世朝見時又是說自己武皇帝再生,又是說自己非常人,捧殺之下,沒過幾日司馬昭便悍然弑君。
前塵往事、恩恩怨怨糾纏在一起,誰又算得清楚呢?
“王司空不善理政,軍中貪吏橫行,百姓民不聊生,恐怕不會長久,世子若對冀州、幽州有意,還是要早做準備。”諸葛铨意味深長道。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不愧出自琅琊諸葛氏,劉隽又舉杯敬了敬他,“除此之外,可還有什麼需要留心的?”
盧谌開口道,“這幾日明公尋到了石勒之母及從子,正想着歸還給他,以此結交。”
劉隽點頭,“離間雜胡本就是并州長策,隻不過石勒雖目不識丁,可其人陰險奸猾,不會輕易背離劉漢,恐怕阿父此番要白費苦心了。”
諸葛铨長歎:“王太尉(王衍)曾道觀其聲視有奇志,恐将為天下之患,希望不要應驗吧。”
“拓跋鮮卑那邊,”盧谌遲疑道,“似乎正在聚合部衆……”
劉隽先是神色一凜,随即緩緩笑了笑,“明白了,多謝諸位提點,隽明日面見阿父,自會勸谏。也罷,今日難得相聚,不說這些有的沒的,諸公吃穿用度,可有缺的?”
這些人都是當世名士,想來劉琨在官位上不會吝啬,至于具體職司,還得日後單獨詳談。
用的差不多了,已是黃昏,落日餘晖落在汾河之上,猶如上好的“灑金箋”。
“可惜今日并無樂班,亦無樂伎,不能讓諸位盡興了。”劉隽起身,略帶歉意,目光漫不經心地從衆人面上掃過,見劉耽面有難色,心裡便有了計較。
回城時,他刻意與劉耽同一輛牛車,“如今隻有你我二人,若有為難之事,敬道不妨明言。”
劉耽吞吞吐吐,“君子不語人是非,且世子對我等有恩,隻是……”
“君比我還長上幾歲,又同宗同源,說是同姓兄弟也不為過,既如此,更應實言相告才是。”劉隽雖是笑着,神色卻格外鄭重。
劉耽這才道:“有一河南人,名曰徐潤,通曉音律,姿容俊美,明公甚愛之。此人恃寵驕恣,幹預政事,已經被晉升為晉陽令了。”
劉隽愣了愣,才想起是之前那個“徐公”,想不到數月不見,竟然成了晉陽令,咬牙道:“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