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小姐很滿意,哪怕她穿着最普通不過的麻布裙子,臉上還有雀斑,但低頭微笑的時候,發間的玫瑰還是将她襯得明豔動人。
理發師親自将她送出了店裡,在店門口偶遇查理。
“親愛的客人,讓我猜猜,你不是來理發的,而是想給你蒼白的臉蛋染上一點顔色,是嗎?”理發師對待查理,一如對剛才那位小姐一樣紳士。
查理攏了攏身上的袍子,似乎有點畏寒,“前幾天喝多了酒,也沒休息好,斷斷續續有些頭痛。”
這不是假話,查理毫無說謊的心虛。
理發師擡手将查理請進店裡,讓他坐在椅子上,仔細觀察了他片刻,問了一些常規的問題,又轉身洗幹淨手,用手背測了測他額頭的溫度,“确實不太對,比常人的溫度還要低一些。”
蓦地,他又笑了笑,“要是換成那些民間智者,大抵會說你在醉酒的夜晚偶遇魔鬼了。”
民間智者。查理又聽到這幾個字,心念微動,順勢提起了剛剛被抓走的那個中年女人。理發師果然認識她,但又神神秘秘的,“她啊,可不止騙幾個人那麼簡單,你可小心不要跟她扯上關系。”
查理還想打探到更多的消息,但這時理發師已經轉過身去。他瞥見鏡子裡倒映出的理發師的臉,忽然将到了嘴邊的問話又咽回去。
他垂下眼眸,擡手撫了撫額頭。
“怎麼,你很擔心她嗎?”理發師回頭,問。
“我想成為一個魔法師。”查理的回答很輕,但堅定。或許是這份堅定讓理發師重新對他投以好奇和打量的目光,“哦,我記起來了,你是灰帽街的查理。你還沒放棄成為一個魔法師麼?”
查理擡頭看他,無聲作答。
理發師抱臂,笑着搖頭,“那你想錯了,集市上的智者可不能讓你成為一個魔法師,畢竟她自己都被魔法拒之門外呢。看見她的水晶球了嗎?很遺憾,那個會發光的球隻是一個魔術道具。”
說着,理發師打開鏡子前的抽屜,拿出了一個比成人巴掌大一些的星盤,嘴裡念念有詞,“你的誘因是酒,酒氣傷肝、脾……肝為氣,脾為土……”
查理一方面驚奇于這特殊的看病方式,另一方面,從“肝為氣,脾為土”的話來看,《魔法指南》書上說的四元素論,像是這片異世大陸的通用理論。
什麼都是以四這個數字為基底,那五芒星的第五點是什麼?
【上如下,下如上,以成一。】
是這個最後的“一”?
這時,理發師終于有了結論,“星象顯示,你可以在晚上九點來找我,那個時間對你的病剛好。在此之前,你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也可以選擇先服用一些酊劑。”
查理面露遲疑,“那酊劑……”
理發師沖他眨眨眼,“放心,都是我自己采了藥做的,哪一天該采哪樣草藥,絕不會錯。雖然比不上那些備受推崇的煉金藥劑,可那麼一小管純淨的藥液,才賺你五個可愛的小圓币,一點也不貴,不是嗎?”
查理遂點頭,用孔乙己排茴香豆的方式,拿了五枚銅币出來。
五枚銅币,換一個小玻璃瓶裡裝着的淡綠色透明液體。
理發師将查理送出門,還提醒他千萬不要遲到,過了那個時間就不好治療,又得等一天了。查理點頭應下,回去的路上,左思右想究竟是什麼治療——
等等。
是放血!
放血治療,中西皆有。查理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曾見到村裡的老頭老太太,用針紮腿上的血管,放血以達到治病的效果。
這西醫也是麼?所以用星盤推算時間,是在算人體内部器官對應的星辰,根據它們之間的關聯,推算出合适的時間?
在原主的記憶裡,他曾目睹過多次放血療法,大多時候都有用。而他自己也經曆過,隻不過身體虛弱地在床上躺了好幾天罷了。
最後好是好了,可具體怎麼好的,誰知道呢。
查理不禁擡頭望天,碧色的眸子更顯憂郁了。
啊,異世界。
啊,托托蘭多。
由此可見,成為一個能夠自己煉藥的煉金術士迫在眉睫。
思及此,查理頓了頓,又無奈失笑。好像幾天前他也這麼想過——成為一個魔法師,迫在眉睫。
總而言之,迫在眉睫。
回到松塔,查理淺嘗了一口試試味道,但把大部分留了下來。一方面他現在還沒有分析它成分的能力,暫時封存以備後日。另一方面,他自己本來就沒病。
自己沒病卻要上趕着去挨一刀,才叫有病。
問:他到底有沒有病?
本又在給自己搭骷髅架子,看到查理回來,問:“你剛剛在喝什麼?”
查理:“毒藥。”
本:“那你又要死了嗎?”
這個“又”字有點傷人,還好查理承受得住,說:“離死不遠,也不近。惶惶沒有歸途,但也能苟活。”
本:“你的話真深奧啊,我聽不懂。”
查理:“聽不懂的都是廢話。”
本更不解了,“你在講廢話?”
查理冷冷地笑,催生出冷冷的幽默感,“因為我現在還是一個廢人。”
另一邊,随着日暮降臨,一沓手稿出現在騎士團的辦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