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查理!”傑弗裡再次踏着夕陽敲響了松塔的大門,等到門開了,着急忙慌地就抓住了查理的胳膊,上下檢查,“怎麼了?為什麼我回來的路上,聽人說你瘋了???”
查理也有點愣住,“我瘋了?”
他是想過流言有自己的形态,千奇百怪,但他沒想到進化的速度會這麼快。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才與瘋子,隻有一線之隔嗎?
“傑弗裡,不用擔心,我沒事。”查理已經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對傑弗裡說這樣的話了,傑弗裡也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聽到這樣的回答了。
饒是如此,他還是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查理莞爾,将自己真的做出了煉金藥劑的事告訴他。
聞言,傑弗裡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那可太好了。哦對了,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前兩天鞋匠鋪又接了個新的單子,你猜是誰的?”
查理心念一轉,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我的?”
“沒錯!”傑弗裡整個人都神采飛揚起來,“那位珠寶商人派人來為你訂做靴子,我看到那個訂單就猜到是為你做的。原本我還沒有出師呢,像這樣定金比較大的單子,老鞋匠都不會讓我插手。可是我好想試一試啊,求了他一下,沒想到他就答應了!”
查理一時沒有言語,因為他忽然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傑弗裡看到他這個樣子,還以為他在擔心靴子的質量,連忙解釋道:“不過我就是給老鞋匠打下手,靴子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傑弗裡,我沒有那個意思。你比老鞋匠更了解我,肯定知道我更适合穿什麼樣的靴子。”查理回過神來,及時出言安慰。
末了,他又順嘴問道:“最近鞋匠鋪很忙吧?你上次說,還有一個王城的大訂單,來得及嗎?”
傑弗裡撓撓頭,“嘿嘿,忙是忙了一點,但預計交付的時間往後延了,所以趕得上。”
“往後延了?”查理心下思量,但面上不顯,“那太巧了,如果沒往後延,興許你們就沒時間接珠寶商人的單子了。他以前也在你們那兒下訂單嗎?”
傑弗裡點點頭,又搖搖頭,“是熟客介紹的,不過這位珠寶商人才來瑪吉波沒多久,所以沒下過幾單呢。”
聞言,查理沒再多問。
等到傑弗裡揮着手離開,查理關上門回到廚房,鍋中的湯正好沸騰。熱氣頂起鍋蓋,發出“嗚嗚”的聲響。
查理走上前去,掀開鍋蓋,用長柄木勺攪動着湯水,若有所思。
老鞋匠麼……
本的骷髅頭從壁爐裡滾出來,看着查理,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又在做什麼?”
查理随口回答:“熬湯。”
“不是這個,你為什麼要把煉金藥劑的事情說出去呢?現在大家都知道了。”
“因為開心,想要跟大家分享我的喜悅。”
“可你之前明明都不想讓人知道你學會魔法了!”
“是嗎。”
本看着查理平靜的表情,覺得他此刻好像一個騙子。大騙子,就像阿耶一樣。
查理接收到他控訴的視線,莞爾,“好吧,這其實隻是一個籌碼,一個證明自身價值的、在适當的時機、合情合理地抛出去的籌碼。”
一個被魔法學院和各大法師塔拒之門外的衆所周知的廢物,陰差陽錯卷入一樁盜竊案,又因為外貌被珠寶商人看中。
他的倒黴和“幸運”,其實在這座魔法聖都裡,都不稀奇。就像喬治看向他的擔憂目光一樣,他看的不止是查理,而是一個又一個人的縮影。
可如果他搖身一變,成了一個頗具天賦的煉金術士了呢?
故事又将如何續寫?
查理走到窗邊,再度看了眼窗外。
神秘的灰帽街,到底有多少暗流在湧動,他不知道。但直覺告訴他,比起明面上的風浪,暗流才最可怕。
“這潭水太渾了,我看不清。”查理拉上窗簾,道:“所以這既是籌碼,是餌料,也是投入水中的一顆石子。”
本又懵了,空空的腦袋思考不了太複雜的事情。而接下去查理所說的事情,更讓他覺得暈乎。
“關于這座松塔,灰帽街流傳着很多個不同版本的故事。在這些版本裡,我曾聽傑弗裡提到過,他聽老鞋匠說,怪塔是一座女巫塔。這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查理一邊将熬好的湯盛進漂亮的白色湯碗,一邊繼續說道:
“目前來看,黑甲騎士團似乎并不知道松塔的秘密,維克這個跟我一樣的外來者也不知道,但灰帽街——”
“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個人,知道松塔的真實情況,他會不會猜到,我在成為煉金術士之前,已經學會了魔法,打開了通往四樓的門?”
“維克将靴子的訂單送到老鞋匠那裡,是巧合嗎?”
骷髅頭張着嘴巴,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查理将湯碗放上餐桌,看到略顯呆滞的骷髅頭,忍不住摸了摸那圓潤光滑的腦袋,道:“當然,這隻是我一點不成熟的猜測。”
本感受到頭頂傳來的溫度,忽然傷感起來,“如果我還記得就好了。”
查理安慰他,“想不起來就不用想,本,腦袋可以不光光用來思考,也可以——”
“可以什麼?”
“當頭槌。”
本震驚,“什麼?”
查理微笑,“所以你可要把自己藏好啊,萬一又有壞人來找我們的麻煩,偉大的亡靈法師的扈從閣下,可要保護我。”
本沒有想到,查理這個烏鴉嘴,竟一語成谶。
就在這個夜晚,當月亮的信徒在午夜醒來,開始一天之中最虔誠的禱告時,寂靜的灰帽街上便又多了一點聲響。
沒有人會在意這點聲響,也沒有人會在意混雜在這聲響之中的,一點小動靜。
直到床上的人睜開了雙眼。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卧室的窗戶邊傳來。明亮的月光下,一團小小的黑影在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