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兒在不在?”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程老師認出來是葉老師的聲音,估計是要來接小孩上去吃晚飯的。他抱起孩子去開門,把葉老師吓了一跳。
葉老師看出來程老師掩飾的表情,問:“怎麼了?”
“沒事,就是,就是小孩想媽媽了。”
葉老師是最心疼這個小孩的,明明小時候那麼開朗活潑,那麼調皮搗蛋,像是有花不完的精力,可是卻突然遭了這麼個事,現在都變成另一個人了。他朝小孩伸出手:“來,上叔叔家吃飯去,跟姐姐一起。”
但小孩現在的狀态,根本離不開爸爸。程老師笑笑:“不麻煩您和嫂子了,今天還早,我給他做點吃,等會送他上去寫作業。”
“行,姐姐在呢!”
程老師工作很忙,即使能和孩子一起吃晚飯也很倉促,那會子時間還不夠孩子平複心情的,他就要去學校上晚自習了。
程松直好像是知道爸爸的艱辛,心裡頭雖然還有情緒,卻也不說,隻是背着書包,要上樓上找姐姐寫作業。程老師看着小孩稚氣的身影,忽然叫住了他。
程松直站得比爸爸高幾個台階,眼裡帶着明晃晃的期盼,問:“怎麼啦?”
今天是周一,程老師隻有一節晚自習值班任務,可以先回來一趟,快到11點再去巡宿舍就行。程老師想想,問:“你好好寫作業,爸爸晚上回來,帶你去吃宵夜,好不好?”
程松直喜出望外,一瞬間把所有的不開心都抛到了腦後,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好!”聲音裡都帶着快活。
程老師也忍不住笑,仿佛孩子就在那一刻回到了小時候,還來不及說什麼,便看見小孩“蹬蹬蹬”地跑上去了。
程松直高興着,可打架的另一個小朋友孟承雲就沒有他那麼幸運了。話說孟承雲這個小孩,從小就淘氣,還不是程松直那種頑皮不懂事的淘氣,就是愛使壞。偏偏他的父親孟先揚是個專制的嚴父,從小就對他格外嚴厲,稍微犯一點錯就是重罰重打,生怕小孩子走了歪路。于是乎,長到現在,孟承雲大壞事确實沒敢幹,但惡作劇一般的小壞事卻從來不斷,被爸爸知道了以後心裡也很害怕,可在外面絕不認慫。因而在學校面對程松直道歉時還不情不願的,一從學校出來,就撅着嘴,想到今晚屁股開花,整個人都蔫蔫的。
學校和家幾乎就是隔壁,沒幾分鐘就進了小區大門。這個小區裡住的都是馬路斜對面省政府大樓上班的,大家每天低頭不見擡頭見,往常孟承雲一路回來都要笑着跟這個叔叔那個阿姨打招呼,可是今天他都沒擡頭。
從電梯出來,往右拐到盡頭就是家門口,孟承雲跟在爸爸身後,感覺到那低得吓人的氣壓,不住慶幸家裡的保姆今天請假了,不然不知道要丢多少臉。
不知道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打開門,年長的男人把鑰匙丢在玄關的櫃子上,一指客廳:“過去!”
孟承雲沒有應聲,隻是默默過去,放下書包,站在沙發邊,偷偷看見爸爸在擺弄瓶子裡插着的雪柳,不由得心頭一緊,兩手放在彈性褲腰上,默默将褲子拉到了膝彎。
他們家一年四季都在花瓶裡插着新鮮的水培植物,一開始隻是為了觀賞,後來就發現了新的用途——有些植物的枝藤是教訓小孩極好的工具,比如雪柳。
此時,孟先揚抽出一根細長的雪柳枝條,将細枝折幹淨,又把頂端過分柔軟的部分摘了,剩餘一根長度适中的趁手柳藤。他拿着柳藤走到沙發坐下,指指跟前:“站過來。”
孟承雲心中十分害怕,但是并無反抗的理由和勇氣,隻得勉強彎腰抓着褲子,慢慢挪到爸爸跟前,側身站好。
“咻啪”一聲,雪柳咬上孩子的臀,孟承雲一下喊出了聲:“啊!!”随後眼眶就紅了。
臀上現出一道斜方向的紅痕,跟周圍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孟先揚看了一眼那傷,闆着臉訓斥:“你有什麼臉叫?!”
“嗚嗚,”孟承雲壓着聲音嗚咽兩聲,條件反射一般道,“我不叫了。”
他們家的規矩是這樣的,犯錯的小孩沒有資格叫喊,也沒有資格哭。
“咻啪!”
“啊!!”上一刻說不叫了,下一刻馬上慘叫出聲,實在是太狠了,孟承雲覺得這雪柳藤上仿佛鑲了密密麻麻的硬刺,把自己的皮肉全給刮開了,不然為什麼會這麼疼,火辣辣的,跟燒起來一樣,肯定是出血了。
其實孟承雲的感覺沒有錯,這一下确實劃出了細細的血絲,比上一道上更駭人。
“我為什麼打你?”
孟承雲壓着喉嚨裡的哭聲,盡量清晰地回答:“我在背後說别的小朋友沒有媽媽,還跟人家打架。”
“咻啪!”“你自己該不該打?”
“啊!媽媽救命!”孟承雲一下飙出了眼淚,眼眶鼻尖都酸得厲害,本能地喊了救命,卻又反應過來是爸爸在問話,立刻回答,“該,該打,爸爸我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