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揚才不管他說什麼,一把将孩子按在自己大腿上,扒了小孩睡褲,猛然看見睡褲下斑駁的傷痕,先是一驚,随後才反應過來孩子在羞什麼。
“跟爸爸有什麼好害羞的?你什麼樣子爸爸沒看過?”孟先揚一邊說一邊拿棉簽蘸了藥水,輕輕塗抹在那一道道深紅泛紫的棱子上,還緩緩地吹着氣,緩解孩子的疼痛。
孟承雲心底是怕爸爸的,即使爸爸如此溫柔,他也不敢完全壓在爸爸腿上,而是悄悄地支着身子,加上身後藥水刺激,不住倒吸涼氣。
“很疼,是不是?”
有點想哭,但還能忍,孟承雲搖搖頭:“不疼。”
“撒謊?”
孟承雲一抖,改口道:“一點點。”
孟先揚給孩子上了藥,卻沒拉上褲子,讓藥水晾一會。趁着這個時候,他把孩子摟進懷裡,輕拍着孩子的背,道:“爸爸知道,你心裡怨爸爸,覺得爸爸打得重,爸爸兇,爸爸不愛你。可是雲崽,你自己要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爸爸打你,是希望你長記性,以後不犯這樣的錯誤,你明白嗎?”
孟承雲心酸極了,鼻子酸得要炸開,一開口就是哭腔:“我知道。”
“不許哭了,男子漢大丈夫,總是哭哭啼啼,不像話。”
孟承雲忙忍住即将湧出的眼淚:“對不起,爸爸。”
“以後不許欺負别的小朋友知道嗎?明天去學校,好好給人家道個歉,再不許說那些話了。”
小孩連連點頭:“我知道了。”
到底是小孩,忍也忍不住,爸爸說兩句話那眼淚就“唰唰”往下淌。孟先揚抽了一張紙巾,給孩子擦眼淚:“好了,太晚了,要睡覺了,再哭就睡不着了。”
孟承雲在爸爸的安撫下慢慢止了眼淚,似乎身後的傷也不那麼疼了。小小的孟承雲迷迷糊糊地想,也許爸爸的溫柔是可以撫平疼痛的。
藥水差不多晾幹了,孟先揚幫孩子穿好褲子:“好好睡一覺,明早起來就不疼了。雲崽乖乖睡覺,明早爸爸叫你起床。”
孟承雲乖乖點頭:“爸爸晚安。”
“好,睡吧。”
被爸爸叮囑過要跟人家道歉的孟承雲一直在尋找機會,可是他跟程松直關系一般,不願意沒話找話說,一直到周五才看到程松直在課間畫那個預防艾滋的标志。
于是孟承雲假裝很懂的樣子,湊過去說:“我知道這個,在我爸爸上班的地方,廁所裡。”
程松直是不大想理會孟承雲的,但是他要為媽媽正名,說:“這是我媽媽畫的,你看到的這個圖,所有的都是我媽媽畫的。”
孟承雲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媽媽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從抽屜裡掏出一個棒棒糖:“給你這個,你把這個送給我。”
程松直停下來,看看棒棒糖,搖了搖頭。
他小時候是很饞的,路上看見什麼吃的都要買,可是自從媽媽去世以後,他就對這些東西失去了興趣,有也好,沒有也好,都無所謂。現在更不可能用媽媽的圖跟别人換棒棒糖吃。
可是孟承雲不答應,硬是把棒棒糖塞進他手裡,說:“你就跟我換嘛,反正你會畫,換了以後你就不能生我的氣,算我跟你道過歉了。”
程松直把棒棒糖放在桌上:“我沒有生你的氣,你也不用跟我道歉。”
“可是我爸爸叫我跟你道歉啊!”孟承雲氣呼呼的,好像自己是被逼迫的一樣,“要是我爸爸下次來看到我跟你沒有和好,肯定又要打我!”
“你爸爸也會打你嗎?”
“當然了,”孟承雲沒羞沒臊的,“屁股都開花了。”
這麼可憐啊,程松直想,他爸爸比我爸爸還兇。
“呐,”程松直給了他一張新畫出來的,“跟你換。”
孟承雲完成了任務,一身輕松,又賤兮兮地問:“你媽媽是不是死了?”
程松直一怔,沒有太激烈的反應,隻是道:“媽媽在天上。”
“那就是死了嘛!”
程松直:……
盡管兩個小孩交流并不十分順利,但一直到放學,兩人也算成了好朋友。程松直手裡拿着那個棒棒糖,跟着姐姐蹦蹦跳跳地到家,說是先把書包放好再上去吃飯。今天是周五,作業可以留到明天再寫。
可是,程松直手舞足蹈地打開家門,卻看見沙發上坐着一個臉生的中年人,爸爸跪在地上,頭埋在那個人腿上,誰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