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直一個激靈,顧不得身後的疼痛,一個翻身要坐起來:“不要!我要回房睡。”
“那我也不要,不放你走。”耍無賴而已,程老師年輕時候可沒少幹。
其實程松直不是不願意和爸爸一起睡,隻是他從小到大都是自己睡的,這麼大了還跟爸爸睡,總感覺怪怪的。
可是程老師也有自己的考量,孩子正是壓力大的時候,雖然現在看上去沒事了,可最後一個月,他得盡量少讓孩子一個人呆着。
程松直沒有辦法,洗了澡以後就被抓進爸爸房裡了。這張床對他來說,第一次有了避風港的意味。其實語文課上常常會有這樣的比喻,家是避風港,可是當他安安穩穩地躺在爸爸的床上,才頭一回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種有退路的安全感。
早上醒來時,床的另一側已經空了,程松直揉揉眼睛,看向桌上的鬧鐘,不過六點出頭,隻是夏天總是天亮得早,太陽已經要升起來了。
程松直坐起身,準備收拾一下去上學。一轉頭,看見床頭貼着一張便利貼,上面是爸爸留的話:今晚去三中找我。
上了初三以後,顧忌着爸爸和老師工作繁忙,程松直去三中的頻率降低了很多,最多一周一次,有時候整個月都不去,反正去了也沒人顧得上他。可是,也因為這樣,他的那些壓力才沒有及時被關注到。
爸爸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的,程松直想。
六點半左右出門,程松直在路上買了早餐,邊吃邊飛奔進學校。早讀、做操、上課,中午和孟承雲幾個吃飯,趁午休的時間寫數學,下午繼續上課,寫作業,放學了去學校附近的麥當勞吃東西,改試卷錯題一直到快八點。
程松直邊轉着酸軟的脖子,一邊收拾試卷,準備去三中找程老師。
初三幾乎每天都是這樣的節奏,很充實,但也疲憊,不過八點左右,走在路上就哈欠連連,眼淚水都要流出來了。
到了三中,程松直輕車熟路地走進A組文科辦公室,找到爸爸的位置坐下。不出他所料,爸爸還在晚自習值班,他也沒啥抱怨的,拿出練習冊,繼續找自己薄弱的題型來做。
第二節晚自習結束,老師們陸陸續續回了辦公室,程老師也回來了,在老師們的讨論聲中看了孩子剛才做的幾套綜合性學習的題,給他點了幾個容易扣分的地方。
程松直似乎不受周圍環境影響,自己默默地拿出紅筆做好筆記,覺得寫得不好的再重新組織語言繼續寫。
課間十分鐘過後,辦公室消停了許多,部分老師回家,部分老師去巡教室,隻剩幾個老師在辦公室裡伏台工作。程松直坐在爸爸旁邊,看着練習冊,眼皮不住下垂。
程老師看了孩子好一會兒,終于在孩子的頭重重磕下又猛然擡起之後道:“松兒,别看了,來,爸爸抱你眯一會。”
程松直眼睛都睜不開了,自然也不會反駁,任由爸爸将自己抱到腿上,随後不受控制地閉上了雙眼。
大概是真累着了,程老師抱着孩子,一邊做學生的成績分析,一邊聽着孩子輕微的鼾聲。要說工作時長,他可比孩子累多了,可松兒到底才十五歲。
“程老師,怎麼不讓你兒子回去睡啊?”一個女老師走進來,看見這場景,忍不住問。
程老師笑道:“累着了,又不願意回去,就這麼睡會。”
那老師又道:“聽說程松直很厲害啊,全A+,又是個985預備役?”
程老師又心酸又驕傲:“嗯,所以我要努力點才行。”
“你努力個什麼勁啊?”
“我們松兒那麼好,你們都想和我搶,我一定要把他搶過來 。”程老師說着摸了摸孩子的臉頰。程松直整個青春期都不長痘痘,皮膚像嬰兒一樣,平滑細膩。
“你們父子感情很好。”
“情之所鐘,正在我輩。”程老師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