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卧室的門沒有鎖，程老師一擰門把就開了。程松直的房間東西少，也整潔，跟這個年紀的男生不大一樣。程老師看見小孩的拖鞋整整齊齊地擺在床下的爬梯前，順着爬梯望上去，就看見小孩側身躺在床上。

程老師輕輕地走過來，踩着爬梯上去，探個頭在床前：“松兒。”

程松直一動，看了他一眼：“爸爸。”

程老師一手抓着欄杆，一手摸摸小孩的臉，道：“對不起，爸爸剛才對你太兇了，還差點打你臉，是爸爸着急，情緒上頭了，我們松兒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的計較，好不好？”

程松直一下子眼淚都湧了上來，一開口，聲音**的：“我沒有怪爸爸，是我回家晚了，讓爸爸擔心了。”

“那你别生氣了，爸爸下午給你蒸了雙皮奶，放冰箱裡冰好了，還做了意面，你下來吃。”

程松直的眼淚從眼角滑下去，也不怕爸爸笑話，點了點頭，撐着起了身。

程老師這才放心，一步一步退下了爬梯。

程松直拿叉子卷着意面吃，程老師則給他拿雙皮奶，冰得剛剛好，大夏天的吃着很消暑，再在上面撒一層餅幹碎，加幾顆大大的葡萄幹，看着就好吃。程老師把雙皮奶端過來，心想，全世界隻有我們松兒才配吃這麼好的東西！

看着小孩吃得滿嘴都是醬汁，程老師抽了兩張紙巾遞給他：“好不好吃？”

程松直接過紙巾擦了擦嘴，點點頭：“謝謝爸爸。”

程老師在旁邊坐下，笑道：“那現在可以跟爸爸說為什麼不開心了？”

握着叉子的手一頓，原本送到嘴邊的意面又滑了下去。程松直低頭，重新把意面卷了起來。程老師本以為他不會說了，過了一會，卻聽孩子道：“是老師跟我說了一些事情。”

程松直如實轉述了葉老師的話，最後道：“我沒想好。”

“松兒，你真的很喜歡數學，是不是？”

程松直沉默着點了點頭。

“那你就去。”

“爸爸，不是這樣的。”程松直有時候就是被他們這種放任的态度逼瘋了，“你和老師都說讓我自己選，我知道，可能換了别人也會很容易地選出來，可是我不是。我沒有辦法隻考慮自己，我會不自覺地想到老師，想到你，想到師爺，甚至還有外婆、姐姐，我做的每一件事，都要顧慮你們的感受，甚至因此沒辦法做決定。爸爸，我有讨好型人格。”

程老師聽他這麼說，快要難受死了：“松兒，不是的，我們每個人做事都會考慮周圍人的感受，因為我們是社會性動物，沒法一個人生存，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這說明你是個很體貼的孩子。”

“可是我……”

“你不要可是，爸爸現在最後問你一次，你要不要去當競賽生？”

程松直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出話來，時鐘“滴滴答答”，他卻始終沉默。

程老師耐心地等了五分鐘，最後道：“爸爸已經知道你的想法了，葉老師那裡你不用擔心，爸爸去和他說，他不會怪你的。”

“可是，老師會失望。”

“失望個屁？競賽生也不一定就比普通學生好，你正兒八經學三年就考不上好學校了？你自己說要去師爺身邊讀書的，考不上你就等着屁股被我打開花！”

程松直一點也不惱，一下抱住了程老師，偎在爸爸懷裡，不說話。

程老師心疼地揉着小孩的腦袋：“以後有事情不許自己一個人不開心，要跟爸爸說，爸爸會想辦法幫你解決的。”

“那如果解決不了呢？”

“那爸爸就想辦法讓你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