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營地有一條河,河水清澈,兩岸綠草茵茵,迎着春風,很适合放風筝。程松直和方韻言也不管别人是洗菜還是做飯,兩個人搶着風筝線,仰頭看着天上燕子形狀的彩色風筝,兩條長長的尾巴在風中飛揚,笑哈哈的,開心得不得了。
“你小時候喜歡放風筝嗎?”方韻言問。
“不記得了。”
“那你小時候買過什麼風筝呀?你去哪裡放風筝?程老師和你一起去嗎?”
方韻言扯着手裡的線,小嘴叭叭的,程松直一個問題沒問答,她蹦出一連串問題來,男孩子腦子一團漿糊,道:“你話怎麼這麼多?”
“哈哈哈哈,你才知道?我從小就喜歡說話,我小名就叫話話,我媽媽給起的。”
話話。
程松直一愣,扯風筝線的手也松了,眉心一緊:“你叫話話?”
方韻言看了他一眼,又接着看風筝:“對啊!”
程松直也沒想起來确切的時間地點,就覺得話話這個稱呼有點耳熟,好像聽過似的,想到最後,放棄地搖了搖頭。
“怎麼了?”
“沒怎麼,感覺我以前應該見過你。”
這話一出,方韻言手指猛然一松,風筝卻沒飛遠,飄飄蕩蕩,挂到不遠處的樹上去了。方韻言“哎呀”一聲,推着程松直往風筝走:“風筝挂那了,你上去拿下來。”
程松直無奈,小心地爬上樹,那風筝去了。方韻言在底下看着他,一直喊着“小心些”,生怕他摔下來。程松直倒有點煩她啰嗦,坐在高處的粗壯樹枝上,拿着風筝,順手摘下一朵紅色的花。
“你先把風筝給我,你再下來。”
程松直站在樹幹分叉處,心想這點高度算什麼,揮揮手,讓她站開些,雙手一張,跟白鶴展翅一樣跳了下來,吓得方韻言“啊”地叫了起來,腳下趔趄,摔了個屁股墩,直接坐草地上了。
程松直穩穩落地,拿着風筝走過去,蹲在她面前:“這個,給你。”
“你在樹上摘的花兒?”
程松直點點頭,看見她的丸子頭,玩心一起,把花簪在了她的盤發上,又打量片刻,道:“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
方韻言心頭猛然一跳,臉都燒了起來,不自在地移開目光:“你還會這個,程老師教你的?”
程松直沒察覺到不對,潇灑地站起來轉身,面對着河流,高興道:“對啊,他教我可多呢,有情風,萬裡卷潮來,無情送潮歸——”
方韻言看着他的背影,覺得他好像變成了自己一直崇拜着的程老師,但心髒“砰砰”眺,分明又是花季少女獨有的隐秘悸動。她看見程松直回過頭來,寬松的藍色校服和幹淨的白色鞋子,就跟春天一樣讓人清爽又沉醉。
“别人說蘇轼的詞都隻會《念奴嬌》,隻有你會《八聲甘州》。”
程松直心想,那當然了,我可是程映澤的兒子!可剛想炫耀一把,卻覺得方韻言有點不太對,好像臉紅了,目光躲躲閃閃的,誤以為自己炫耀太過,讓人家難堪了,趕緊蹲下來道:“其實我就會一句,剩下的不會了。”
“我會。”方韻言盯着他,有一種熱烈的勇敢,“問錢塘江上,西興浦口,幾度斜晖。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誰似東坡老,白首忘機。記取西湖西畔,正暮山好處,空翠煙霏。算詩人相得,如我與君稀。約他年、東還海道,願謝公——”
願謝公,雅志莫相違。
雅志莫相違。
程松直突然觸電一般,頓時明白了方韻言的眼神,那不是難堪,而是——
“哎,”程松直裝傻似的打斷了她,“好香,我看看誰做好菜了!”說着,起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