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直過了一周才跟方韻言提起這件事,當時兩人在吃自助晚餐,程松直切着牛排,道:“那篇論文也沒什麼,反正我想保研本校的話,不發論文也沒事。”按照現在的成績排名,程松直算過,除去幾個要出國的,沒有讀研打算的,他拿到保研資格不成問題,保研本校簡直就是闆上釘釘的事。
可是方韻言猛然擡頭,問:“你要在你們學校讀研?”
程松直想說對啊,但是看方韻言隐隐有生氣的意思,便問:“怎麼了?”
方韻言放下刀叉,顧着餐廳裡人多眼雜,盡量壓着聲音,道:“我之前和你說的啊,我們要出國去啊,美國、歐洲都行,我都開始看學校了,你跟我說你要保研本校?”
“話話,我還沒有考慮過出國的事,我想回N市,想回到我爸爸身邊。”
一個大二的男學生說這種話,簡直太離譜了,誰大二了還會說想回到爸爸身邊呢?可是方韻言沒有責怪他的幼稚和黏人,隻說:“我知道你和老師感情很好,但是我也沒說一去不回啊,讀研讀博,也就七八年的時間,說真的,哪個年輕人沒有十來年離開父母的啊?你在這裡讀研也一樣是跟老師分開的啊!”
“可是,在這裡,我至少可以陪着師爺和羅老師。”程松直沒和方韻言說過這個,這是他對師爺的承諾,他必須履行。
方韻言據理力争:“如果師爺知道你為了要陪他而放棄學業,他也不會答應的。”
“我沒有放棄學業,我隻是不太想出國。”
“那你就是放棄了更好的機會啊,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國外的教育領先了多少,難道你一點向往也沒有嗎?”
怎麼會沒有呢?如果對優秀和卓越沒有向往,他當年就不會拼死拼活考上三中,又堅韌不拔地考到師爺身邊,可是,他背負了太多,爸爸、老師、師爺,他沒有辦法那麼潇灑自由,為了一點向往就遠走高飛。
“話話,向往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要說向往,所有人都向往,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去。”
“那你是差錢嗎?還是能力不夠?”方韻言有點生氣地丢了下叉子,“哐當”一聲,“都不是,你就是不願意,你在逃避!你在逃避更加優秀的可能!你不想努力,不想奮鬥,就想窩在自己的舒适區呆着永遠不走出來!”
程松直臉色乍變。
不想努力,不想奮鬥,那他挨過的那些藤條戒尺算什麼?他為了一個A+躲在房間裡哭得昏天黑地算什麼?他為了加分去參加的活動和課題算什麼?程松直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想到她高中時候收放自如地控分,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我們不要談這個了好嗎?”
“怎麼?我一談你就要逃避嗎?這就正好說明……”
“我說不要談了!”程松直微微提高了音量,正好旁邊走過一個去拿飲料的女孩子,被他吓了一跳。
程松直看了一眼那個女孩,道:“我吃飽了。”
小情侶冷戰了。
程松直倒是耐得住,照常上課、寫作業、參加活動,師爺和羅老師問起方韻言,他就說人家太忙,都沒聯系,兩位老師也隻好作罷,叮囑等她有空就叫來家裡吃飯。
可方韻言卻沉不住氣。她自小聰明,家裡條件又好,跟個小公主一樣,想要什麼有什麼,驕傲慣了,從來沒嘗過挫敗的滋味,如今程松直說不理她就不理她,讓她整日煩燥不堪。
她給顔丹琳打電話訴苦,顔丹琳還在國外,說是下個月回國,等回去了就組個局,讓程松直來當面道歉。
方韻言煎熬了大半個月,總算等到顔丹琳組局。這個局,除了尤嘉楠要做實驗沒來,上回那桌人全到了。
孟承雲坐在桌邊,看着一臉愁容的方韻言和極力安慰她的顔丹琳,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