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消任由自己的身體癱坐在地上,什麼君子、帝王儀态,被他抛之腦後置之不理。他笑着,一片片拔掉深入掌心的瓷片。鮮血攀附在他手心上,傷口還在不斷流血。
他卻是毫不在意,一點點覆上自己還留着些許痕迹的脖頸,鮮血從他的掌心蹭到他的脖頸。但這似乎還不夠,沈消繼續着手中動作,附上自己的唇瓣,鼻梁,甚至到最後蔓延自己的半邊臉頰,鮮血彙聚成滴款款而落。血色之下,瞳孔猩紅,他像極了一個埋藏在暗處的洪水猛獸,透過沉重的木藤卷簾遮蓋,一點走到帷幕之前,将那些他曾經厭惡的,厭惡自己的人,一點吞噬,讓他們暗無天日,徹底淪陷。
腳步聲漸漸傳來,沈消不緊不慢地擦拭着臉上的血迹,明黃色的龍袍剛染上紅色,那人就已經站到自己面前,沈消擡頭望去,臉上的情緒瞬間就暗了下去,他扭過頭行為失态,“怎麼是你?”
江逸之因故未曾出席今日宴會,也是聽到了關于今日宴會發生的事情,為了避免發生變故,得知變故的那一刻就馬不停蹄地來到皇宮,本想着能不能勸解一下沈鈞,卻沒想到正巧遇上這樣一幕。
沈消側過身,擦拭着臉頰的血迹,沒一會的工夫明黃色的衣角已經全是血迹。他這才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道:“你怎麼來了?”
江逸之将殿内的淩亂放在眼裡,視線最終又落在沈消身上,頗具責怪:“你又做了什麼?”
“呵!你倒是挺看得起朕。”沈消想要站起身來,可是腿腳早已經麻木,為了避免失态他隻能假裝無事的整理着自己褶皺的衣衫。
江逸之看着他接近無可救藥的瘋批模樣,長歎一口氣的同時正準備離開,他的話再一次響起。
“朕可沒那麼大的本事,那可是你師父,朕可左右不了他的想法。”
江逸之頓時改變了主意,心中更加肯定。他這個陛下就是個禍害,整天沒事給他們使絆子,他蹲了下來,看着他臉上、脖子上尚未擦拭幹淨都血迹,一把捏起他的下巴,細細打量着他的同時。不知是不是感曾經經曆過的原因,竟然有一絲憐憫,感覺他有些可憐,想要替他擦拭血迹的手僵持在半空中。
沈消臉上的笑容突然僵持,臉不自覺地湊上去,江逸之卻松了手。沈消竟跟其後順勢握緊他的手腕,任由他的衣袖幫自己撫去臉頰上殘留的血迹,而他的手緊緊握着她的手,彼此指尖的溫度在對方的掌心蔓延、交彙着。
江逸之也沒想到他會這樣,下意識的想要抽回,卻不料對方抓的更緊了。幾番争執下來,他正欲開口,可是當他略帶可憐的眼神望向自己時,他的心一怔。很多年以前,他似乎也是這種樣子,孤獨可憐地小心翼翼。他長歎一口氣,腦海中又想起他的曾經。其實他們都是一樣的,都有一個痛苦的幼年,既然這樣又何必相互為難呢。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他握着他的手,他的掌心沾上了他的血液。
望着不斷滴血的掌心依舊被他緊緊地拿捏着,江逸之的眼神中多了些許不忍。“陛下,宣太醫吧,傷口再這樣下去要惡化的。”
沈消漸漸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失态了。可看着他的臉,兩人貼得那樣近,脫口而出:“你幫我上藥?”
你幫我。而不是你幫朕。
江逸之想拒絕的話終究是沒說出口,今日這樣一鬧本就是萬衆矚目,如果新帝再宣太醫傳出去又不知道是何總的謠言四起,罷了,即便是知道他不懷好意,想着還是要一起共事的,萬一有用呢?“好,我幫你上藥。”
沈消本想着就随口一說,不指望他,卻不料他一口答應了。這也算是你意外驚喜,笑着點了點頭:“嗯。”
沈消踉跄着起身,而江逸之卻先他一步。
麻木感繼而傳來,沈消的身子一軟眼看就要倒下,他眼疾手快的扶上了他,“也不知道小心點!?”
沈消看着他,責怪的聲音夾雜着些許關心,嘴角順勢揚起一抹笑容。
“那就麻煩江公子了。”
宴會散去,謝硯被人押着本以為會再次回到那個囚籠,如今看來不然,一頓彎彎繞繞之下他們竟然順利出了宮,甚至是一路上都是暢通無阻,要知道整個皇城都是沈鈞或者沈消的人,如今、可想而知沈姜次到底花費了多少心思支開了多少人。這些與他計劃之中有着明顯的差異,謝硯心中隐隐覺得有些不安。
又是一個路口之後,謝硯終究還是忍不住了一把扯掉身上的鬥篷,停下腳步,一字一句:“沈姜次,他人呢?”
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褚臨在此刻也不再僞裝,他依舊低着頭:“謝公子,主子的安危你無須擔心,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請您相信我。”
話音落,鬥篷又披在了他身上。
謝硯又走了幾步,他突然意識到問:“我頂替他身份,他呢?”
褚臨的身子一怔,當初主子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他也不同意,可是這似乎也是唯一的辦法。無論是沈消還是沈鈞都把謝硯當做一張不可多得的底牌,地牢之中困難重重,當初那一張字條能傳遞其中就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思,如今…… 在整個京城,能救出謝硯且不被搜查的方法就是調包,而那個人選就是沈姜次他自己。所以他才選擇将雪崖谷搬到明面上來,因為隻有雪崖谷在就能保住他,也就能保住他。
“謝公子放心,主子說有雪崖谷在他就有可能順利脫身,他會去找你的,隻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謝硯将信将疑之間,身後傳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