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之怔神之間,再次看去,剛才發生的就像是恍惚之間的一場大夢,帶着一探究竟的準備江逸之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陽光穿透遮天般的屋檐,揮灑入殿宇,他站在光線彙聚之處,風揚起鬥笠前放縱的輕紗,隐隐有種熟悉感将他拉回到很多年,恣意少年時。
“公子?”褚河的話語聲提醒他回到現實。
江逸之恍惚着,環視着四周卻發現還是那個冰冷的殿宇,似乎變得隻有他自己的意識,再次拿起放在手邊的書卷,要用着來遮擋他的醜态。“哦,這位是?”
褚河道:“公子,這位是陛下派給公子的太醫?”
“太醫?”江逸之手中的動作一怔,握着書卷的手後知後覺地附上臉頰,紅腫早已經退卻,就連他都快淡忘了疼痛感。難為他倒是還記得,目光所至之地,在這圍起來的磚牆之下,還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沈鈞的話還在耳邊環繞,他緩慢地放下手,“不用了,就這樣吧。”
褚河雖然是有所擔心,但還是選擇尊重自家公子的一切決定。
面對明目張膽的逐客,藏在鬥笠面紗之下的臉,嘴角揚起笑意,透過被風揚起的縫隙季秋一點點看清這個闊别已久的故人,什麼時候記憶裡那個慈眉善目,總是頂着一張笑臉的大師兄,也被愁容拉滿臉頰,甚至一時間他都快不出來了。憐惜伴随着心疼沖破束縛,繞過險阻交彙在一起,彙聚在眼眶中久别重逢的話語下一刻就要伴随着呼之欲出。
突然間,眼前被一團霧色閃過,宛若晴朗上空被竄出來的烏雲遮擋,黑暗在角落裡吞噬着心底的光亮,頃刻之間将他徹底拽入深淵。清風拂過,光影叢生,而剛才的事情就好像是未曾發生一般。
光亮不曾來過,剩下的隻是黑暗。
季秋道:“醫者尚且不能自醫,更何況是公子,諱疾忌醫可是一大禁忌。”
江逸之看着他,沒有察覺到絲毫不妥,或許在他記憶中早就忘了他的聲音,僅僅憑着模糊的記憶去支撐一張臉,他隻當是他有了必要的任務,擡眸道:“我不會告訴他的,你也不必過多勸誡。”
話音剛落,指尖觸碰上略帶溫感的茶盞,他的聲音再次傳來,“我來給公子看病,一無所知可不是我此行的本意,更何況奉命而來是奉命,其餘的自然……不可一概而論。”
聞言,江逸之似乎對這個人有了另外的看法,他的動作漸漸松弛,身體依靠在椅背上,緊繃的情緒得到舒緩,手中握着的書卷在那一刻成了擺設,而他就像是站在高處的棋局之上的掌權者,無所畏懼地俯瞰着居于下方的他,在這個皇城中還沒有以這種話語對他這樣說的人出現。“那便看看吧!”
“是。”
季秋大步上前幾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謹慎,有時候年歲是最考驗一個人的存在,他呀!在這個京城,雙眼看到都可能是表象,在衆人面前是,在無人之地有可能是。但是通過細枝末節,本性呀,其實還是很容易發現的。
手搭在脈搏上,果然不出他所料,沈消果然是對他下了極大的功夫,那藏匿在江逸之身體的病症也在随着藥物的滋養在一點點消散,隻怕是在其中沈姜次也是沒少出力吧!到頭來好像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歸處,真正身處在深淵之中的隻有他自己。
江逸之看着他越來越沉的臉色,示意着褚河關上房門。
季秋隻聽落入耳中的嘎吱一聲,再次擡眸一把鋒利的匕首挂在他的脖頸上,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不愧是沈鈞教出來的。随着歲月推移,這種似乎刻在骨子裡的彌漫着,纏繞着的狡猾倒是從來不讓人失望。擡眸間,遮擋在鬥笠之下的臉色變了變,驚魂未定:“公子,這是何?我……”
映照在刀刃上,那雙冰涼的眼神裹挾難以清洗血腥,江逸之倘若無事地說道:“我不管你到底是出于何種目的,又或者你到底是誰的人,出了這個殿門不管你知道的如何,都要給我徹底地爛在肚子裡,否則我也不敢保證明年的今日是不是你的死期。”
聽着熟悉的話語,季秋的心卻是一點點清醒,這才是他所了解的江逸之,他盯着一張驚慌的臉道:“我……知道了。”
“我要的不是先生的一句知道,而是先生刻在骨子裡、心底的牢記。”江逸之警告着,手中的動作卻又緊了幾分,匕首劃破他脖頸的皮膚卻沒有深入,鮮血在此彙聚宛若一條追魂索命的繩索緊緊地攀附在他的脖頸上。
“嗯……草民明白。”
見目的達到,江逸之懸挂在他脖頸上的匕首漸漸松弛,身體放松般地倚靠在椅子上,眼底的那股子殺意卻沒有徹底散去,看上一眼就要不寒而栗的狀态。他又道:“你診出了什麼,要交代清楚的。”
季秋相信他雖然不通藥理,但是應該能感知到他的身體那股子控制他的藥物在一點點被淡化,隻不過但在他體内似乎又多了一種毒素,那種很淡且不容易被發現的毒素,他最是了解了。環視着四周他的視線落在不斷升起熱氣的茶盞上,注意之餘瞳孔一緊,他給沈姜次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沈姜次呀!沈姜次!你還是真是好命,總有人擋在你面前。
反應過來之後,季秋對着他狠狠地叩首,“公子的身體無恙,一切安好。”
“安好?”江逸之冷笑着,上下打量着他,心裡想着的卻是沈消不遠萬裡找來的人似乎也沒什麼作用。
季秋又道:“公子身體安好,隻是些許舊疾還調養着自然是能一生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