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沉一聲不吭地走出房間,雖說面上和往常一樣,但腳步卻在不知不覺中帶着些許落寞。走到無人的院子裡,突如其來的風聲大作,呼嘯聲在耳邊蔓延,就如同所有繁雜之事在一瞬間湧了上來,隔着一段距離他看着木窗内搖曳的燭光,就好像他們的談話聲在耳邊環繞着。
謝硯被風聲吸引,指尖握着的盞蓋時不時碰撞着發出清脆的響聲,“現在無事了,說吧!”
宿十三點了點頭,“是,據屬下調查冀涼城太守魏介與人勾結。”
自古以來官宦勾結,官商勾結就不曾斷絕,謝硯撂下手中的動作,“朕不想聽你說什麼東濮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破事,講重點。”
“據屬下調查,那正是坊山元谷的那一派,聽說這一派以制毒、試藥聞名,另外據我們的線報了解到,坊山元谷與燕州雪崖谷曾經是一脈同宗,隻是不知道在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另外,魏介之前一直為元谷輸送試行藥人,此次也……正是元谷要求魏介把沈姜次送到他面前。”宿十三說着聲音不禁弱了幾分,窺探謝硯面容的眼中多了些許疑惑。
謝硯本對于沈姜次的話不準備信其全部,如今事情被調查出來,擺在他們的面前。他的眼神複雜,對于這樣一個狡猾的永安王,他可真正達到敢愛敢恨這個地步了。騙他,給他下藥,離開?那一件事放到曾經都是千刀萬剮的存在。
見他不語,宿十三試探性地開口,“主子,你看這……”
“由他去吧!他沈姜次不是很能耐嗎?坊山元谷,燕州雪崖谷說到底都是他們同出一脈的東西,既然是這樣那又何必多費功夫。”謝硯生氣地說道。
“主子……”宿十三總覺得他話語之間帶着些賭氣,勸解的話語尚未說出口,擡眸對上謝硯略帶冰冷的眼神凝聚在風中,他心中猛然一怔,周遭不寒而栗。
謝硯沉聲:“若是連這點子事情都不曾解決完,那他沈姜次還真是無用。”
宿十三又道:“那、這件事屬下還要不要跟進?”
“你說呢!?”
宿十三猛然一怔,才發覺自己的話語似乎有些多餘了,他能查到了,憑借沈姜次本事自然早有預料,哪又何必這般枉費心思。“是,屬下即可去辦。”
剛邁步,宿十三就明顯地感覺到沖擊在腳邊的重力,接着砰的一聲在耳邊散開,他猛然回頭,隻見放在謝硯手邊的茶盞已然變成了碎片,茶水四濺。他呆愣了片刻,就要跪下來。
謝硯的怒聲再次傳來:“滾!”
宿十三後知後覺,“嗯,好!屬下告退。”
出了房間,風聲掀起衣角,宿十三緊繃的情緒一下子就松懈下來。正要去休息一擡眸,就看到閑散在院子裡的古沉,他的臉色仿佛是随着夜間的寒氣一起沉到了地面,剛靠近果不其然古沉立刻迎了上來。
“怎麼樣了?”
宿十三細細地上下打量着他,許是有所顧忌卻依舊記着禮儀,還是恭恭敬敬地拱手做禮:“見過古沉大人。”
古沉能明顯地感覺到他的刻意拉開距離,手指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所有疑問都化作一聲悶嗯,“嗯。”
宿十三又道:“大人若是無事,屬下先告退了。”
“嗯。”古沉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夾雜在心中那處無處安放更甚,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無論何時何地他習慣了在謝硯身邊的陪伴的日子,那種信任裹挾着尊敬,讓他忘了糖衣之下的自己何等模樣。
偌大的房間風聲透過窗凝結入戶,攀附在綠葉之上的露珠還在懸挂,夜深了。
謝硯不由分說地視線所及之處的無論是瓷器還是其他都滑落在地,聽着碎落的由輕至重,無處釋放的情緒也在其中被安撫着。
自他登頂皇位以來,他就始終牢記着一件事、一句理,帝王的不怒自威,高處的皇位是冰冷的,不要把自己的情緒放在臉上。
在遇見他以前,這些事于他而言輕而易舉,在遇見他以後,困難重重。沈姜次,你憑什麼每次都能做到無事發生,後悄然離開?為什麼隻有我被孤獨地困在原地?
想着,任由身體倚靠着椅子漸漸滑落,直到整個人癱坐在地上。看着滿地狼藉他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沈姜次你呀!總要為你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我謝硯不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物件!
擡眸之間,燈火搖曳中謝硯好像看到沈姜次的臉,他猛然一愣,生氣地拿起觸手可及的碎片,握緊狠狠的、像是要嵌入皮膚一般,疼痛感上身他卻像是突然驚醒,隻嵌入皮膚疼痛彌漫,才能真正地記着那痛處。無聲之地,他的動作漸漸松懈,鮮血順勢流下,血腥彌漫在狼藉的房間裡。
其實,他們都是瘋子,自己瘋得不徹底,所以想在愛一個人的時候瘋得徹底。
古沉聽到動靜知其緣由,又等候了片刻才推門而入,迎面而來的碎片着實吓了他一大跳,他盯着看了些許才發覺上面帶着血迹。順勢看去隻見謝硯的掌心,指尖帶着鮮血。“主子?”
這場憤怒之後的傾頹也隻持續了片刻,在人前他還是要恢複和平常一般無二的模樣。略帶鮮血的指尖撩起淩亂的發絲,“什麼事!”
古沉猶豫之間勸解的話語,終究是選擇咽下。“主子,太師府的陸嘉榮也來到了冀涼城,此刻正在與沈姜、沈公子進行密談。”
“内容?”
“屬下無能,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