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陳姣!
想着,沈姜次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到很久之前,坊山之外陳虎窄,那個被哥哥寵上天的姑娘。如今卻是遍體鱗傷出現在京城的地牢裡。目光所至之地全是爛肉,沉重的鐵鍊将她的雙手束縛在木架上。那單薄的衣衫幾乎是被血水浸透,血水在無聲無息中彙聚到一起。順着衣角不斷墜落地面,慢慢延伸彙聚成一條血河,蜿蜒曲折的蔓延到他腳下。
沈姜次皺眉之際,怨恨在指尖蔓延,張了張口終究是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将指甲嵌入皮肉中,擡眸看向他之際,也隻能默不作聲。
陳姣似乎也被這份躁動打破甯靜,緩緩擡眸看向沈姜次。經曆這麼長的折磨,麻木填滿她的瞳孔,略皺紋寫滿的臉上也再不具有任何情緒。看了一會兒,目光落在沈姜次身上。
與此同時,沈鈞類似催命符咒的話語也在耳邊響起,“你還記得她是誰嗎?總不能忘了吧?”
沈姜次後知後覺的環顧四周,才發現偌大一個地牢就隻剩下他們三人。冰冷的可怕,到處都是血腥味。角落裡孤零零的放着的木架上,纏繞着鐵鍊。仔細看陳年舊痕的木架上,血迹還未幹透。沈姜次垂眸不語,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不敢說,不想說。
沈鈞對他現在的樣子一掃而過,繼續往下說,“不認識,不要緊的。我倒是不介意幫你回憶回憶,坊山之外,就是這個女土匪和她楓哥哥給你和謝硯使了不少絆子,如今她就在這裡。這麼說來,你們也算是故人了,故人再見難道不叙叙舊嗎?”
關于他所言,沈姜次倒是沒聽進去多少,隻是他隐隐約約感覺到有一束夾雜着寒氣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他猛然擡眸,正巧對上陳姣的眼眸。也不知是不是心底的那點心虛在隐隐作祟,有那麼一瞬間沈姜次甚至不敢直視陳姣。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陳姣突然不安的躁動起來,即便是傷痕累累她也在用盡全身力氣反抗着。寒風也不知從哪裡抓住了機會,漫了進來。吹拂着她身上單薄的衣衫,鐵鍊也在此時被弄得吱吱作響。她也是這樣,傷口牽連着血水流的越多,似有漫過沈姜次腳邊的架勢。
沈姜次挪了腳,看向陳姣的眼眸五味雜陳。
沈鈞還站在那裡以勝利者的姿态,洋洋得意,“不用白費力氣了,你是從這裡逃不出去的,放心一切都已經接近尾聲,到那時我會給你你想要的自由。”
聞言,陳姣果然停止了躁動。又或許是她早就沒有了力氣,隻是苦苦支撐着為的就是不讓親者痛仇着快。
沈鈞說着目光落在身側的沈姜次身上,他問道:“落成,你知道今日我為什麼要帶你來這個地方嗎?”
“落成不知。”
沈鈞道:“其實你也不必在心底将我想的多麼心狠手辣,事情之所以走到這個地步,當然也不完全是我的錯。畢竟,這人可是你的好師兄親自從坊山帶出來的。為的就是來我這功過相抵,至于坊山為何有此禍患,這歸根到底還不是因為你嗎?我的好徒弟?”
沈姜次似乎有些明白他接下來想說什麼了,其實這麼多年自己對沈鈞而來,就是一個牽線木偶,他習慣了自己任由他撥弄的生活。然而木偶一朝脫離了長線的束縛,變得自由起來,對那個他名義上的主人來說那是接近緻命的打擊。這個打擊加之情境變化,會讓他變得偏執,瘋狂。就如同一朝陷入泥潭的人,所有行為都是他越陷越深的表現。
沈姜次道:“師父,想讓我怎麼做?”
這時,沈鈞眼底的興緻倒是不加掩飾,一笑而過,腳步不斷徘徊着:“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替代品終究是替代品,當然是不如原來的,用起來得心應手。”
幾乎是同一時間,沈鈞回眸,沈姜次擡眸看他,而他挑眉,那眼神就像是在問他:看我說的對不對。
沈姜次自然答不上來話。
垂眸間,他隻覺得一道黑影在眼前閃過。他擡眸,身側是由近及遠的腳步聲,身前沈鈞正饒有趣味的打量着他,指尖捏着的那一枚藥丸,在燈光的照耀下,像極了突然落入眼眶中揮之不去的污點。而沈鈞的那一雙眼眸仿佛是在說,我等着你的答案。
那一瞬間過往一起的恩怨情仇,那些重要的人或者事情糾纏交錯。不斷混雜到底是化作萬千情趣,再一次讓他認清現實。沈姜次二話不說,快步上前,奪過他手中的藥丸。當苦澀味漫入口中的那一刻,一切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做完這一切,沈姜次似乎在突然間來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底氣,一字一句都是那麼铿锵有力,“可以了嗎?”
沈鈞眼底的冷漠在頃刻間化作混滿笑意的柔情,蹙眉頓時舒展,“當然,落成你可是一直不曾讓師父失望的。”
可面對此情此景,沈姜次即便是心底再不甘,也隻能回道:“隻要師父滿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