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容止汀也睡得不安穩。
夢裡,他看到白瑾秋的病又發作了好幾次,後面已經到了藥不離身的地步。
但無論多少次在沒有人的房間裡臉色慘白汗如雨下,因為并發症疼得站都站不起來。等到了人前,他還是那個冷靜、強大、沒有弱點的白将軍。
得益于這人超乎尋常的耐受力,即使剛剛發作過,他隻要穿上軍裝站在指揮席上,就看不出任何異樣,除了臉色隐隐發白。而這一點也被他用一點輕微的易容遮掩過去了。
因此直到他申請退役準備離開前線,除了軍醫明遙,全艦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身體出了問題。
無數震驚、不解、挽留的聲音向他湧來。
一個年輕的将領甚至沖到他面前紅着眼睛問他為什麼要走。無數和他一樣年輕士兵,都是從軍校出來就進了第二軍團來到前線,為了追尋聯邦Omega戰神白瑾秋上将的步伐而來。
這人是他們的目标,他們的偶像。
但現在,這人怎麼好端端的就要退役了?
白瑾秋沒有正面回答他,隻是說:“岑副将會是個優秀的指揮官,而我回去以後,也有需要我去做的事。”
“或許有一天,等岑将軍退下來,你也有機會接替這個位置。”
“好好努力吧。向前看,不要把目光放在我這個退幕者身上。”
“接下來是屬于你們的舞台。”
在年輕将領不甘的目光下,一向冷漠的Omega将軍留下一個輕笑,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醫務室裡,明遙将第二管緩釋劑注入白瑾秋的後頸,看着他眼睫輕顫、默默忍耐着等待藥物起效的樣子,歎了口氣。
“這種藥物隻能緩解疼痛,治标不治本,您這段時間的用量已經超負荷了。”
“雖然您這種情況也沒有辦法治本,但回去之後請您一定要積極治療,不然以您現在的情況,身體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這個藥,一定要記得按時吃,是調理信息素絮亂的。這個,是緩解誘發性神經疼痛的,您對這種藥的抗性高,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再用,不然它很快就對您沒有效果了。這個是緩解失眠症狀的,如果它連續兩天不起效,請馬上去醫院……不過對您這種情況來說,治療這些症狀的最好方法還是Alpha伴侶的信息素。”
“容止汀少校雖然不在了,但他的随身衣物上應該還遺留了一些。”
“雖然時間有些久了已經消散了不少,但您回去之後可以試着交給研究院,看他們能不能人工合成一些出來……雖然希望不大,但至少有希望合成出相似的人造信息素,對您的症狀會有緩解……”
白瑾秋默然半晌,搖了搖頭:“你應該知道,我有多厭惡人造Alpha信息素。”
明遙皺眉:“即使是容少校的信息素也不行嗎?”
“人造的,不是他的信息素。和他類似的鸢尾花信息素,我更無法接受。而且你也說了希望不大。”
明遙的表情氣惱又無奈:
“就知道您不會同意,但我還是得勸您一句,您不願意接受人造信息素的話,想要治療就隻剩下一種方法了——洗掉身上的标記,把容少校留在您身體裡的信息素盡可能全部剔除出去,這樣您還有活命的機會。”
白瑾秋沒說話。
這件事他們已經讨論過很多次了,多說無益。
明遙氣得瞪他。
這也不同意那也不接受,就沒見過這麼不配合的病人。
真不知道他一個S級Omega怎麼會因為一個F級Alpha的信息素患上這種病,簡直是活見鬼的曆史性疑難雜症。
但就算他這麼幹熬着,以這人遠超常人的身體素質和強大的自愈能力,應該也還能活很長時間。就看他能不能熬得住了。
因為伴侶離世患病無法治療的患者,平均不出一年就會因為痛苦自殺,這不是危言聳聽,是真實的數據統計。
那種随着時間的流逝無止盡加深的病痛折磨,足以摧毀一個人的精神。
……
容止汀醒來之後,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回神。
夢裡發生的一切,太真實了。
真實得他想要現在就去當事人身邊确認,那個人好好的,沒有生病。
隻可惜,他醒的太早了。
容止汀看了看表,才淩晨五點多。他得等到八點才能離開考生區域去家屬區找他哥。
他煩躁地翻了個身,第一次覺得,軍校規定的時間表太不人道。
不過思來想去,夢裡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呢?
白哥是S級Omega,而他是個F級。
通常來說Omega的信息素特性遠不如Alpha容易形成标記,低等級的Omega甚至需要藥物輔助和多次标記才能和伴侶完成雙向标記。
但他和白哥上一世互相标記的時候,情況完全反了過來。
他不知道咬了他哥的脖子多少次才把标記落成,而白哥标記他隻需要咬他一次。
F級Alpha的信息素就是這麼不争氣,怎麼可能會給他哥造成那麼大的影響呢?
這個夢也太荒誕了……
理智上他這麼想,實際卻怎麼都冷靜不下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再入睡,容止汀幹脆起床洗漱,換了衣服往訓練場走去,打算做幾組訓練讓腦子清醒清醒,順便打發時間。
他離開宿舍的時候,三個舍友睡得正熟,大概是第一次登上星艦,前一晚太興奮睡得晚了。
空蕩蕩的走廊裡沒有其他人,兩邊的宿舍安安靜靜,其他的考生都還在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