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點起了一盞柔燈。不至于晃眼，但足夠看清室内。

白瑾秋正拿着一條熱毛巾幫他擦拭冷汗，另一隻手伸到被子下面，把他冰涼的指尖攏在手心裡捂着。

看見他睜眼，那人神色明顯緩和了一些，眉眼舒展開來。

“醒了？還難受嗎？你出了很多汗。”他溫聲問道。

其實不隻是出汗，他還在睡夢中拼命地掙紮，含糊的說着什麼，臉色白得吓人。但白瑾秋此時并沒有提。

容止汀沒有馬上回應，他還有些恍惚，過了一會才緩緩搖了搖頭，向他伸出手。

白瑾秋頓了一下，如願把他摟了過去。

“哥，我做了個不太好的夢。”

容止汀靠在他肩膀上，摟着他的脖子，閉上眼睛，小聲呢喃道。

“夢到什麼了？吓成這樣。”白瑾秋輕聲問他。

“……一些……可能是小時候的事。”容止汀頓了頓，半睜開眼，“我也不清楚，我沒有九歲以前的記憶。”

“有記憶起，我就在福利院了。”

他深色的眸子倒映着一點微弱的燈光，剛醒來還帶着濕潤，顯得柔軟而溫順，窩在白瑾秋懷裡一動不動，語氣很慢的說着，像是邊說邊回憶。

“在夢裡，我應該比九歲要小，可能四五歲吧，也可能更大一點，但還不到成年人的腰。”

“我被裝在箱子裡，藏起來。有很多人帶着我跑，輾轉了很多地方。像是在躲什麼。”

“我那個時候……”他猶豫了一下，斟酌用詞，“好像生了什麼病，或者被用了什麼藥，意識總不清醒，昏昏沉沉的，思維很慢，記不住什麼事。”

“我看不清夢裡那些人的臉，也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話……隻記得，很累，很難受……”

他說着，手指縮了縮，慢慢的抓緊了白瑾秋的衣服。

“最後，我被打了一針。”

他想着夢裡的畫面，閉上眼睛，縮了一下肩膀，用氣音說：

“一根很長的針，從這裡……紮進去。”

“很疼。”

“我好像最後疼暈了，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白瑾秋垂下眼眸，将眼底的冷意隐藏在深處，俯身安撫地輕吻了一下容止汀的頭發，柔聲問：“還有别的嗎？”

容止汀搖了搖頭，緊閉的眼睫顫了顫，聲音輕得像飄落的絨羽：“我以前……從來沒有想起過九歲以前的事。”

事實上，哪怕是他上一世分化的時候，也沒有想起過這些畫面。這一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上一世，他雖然隐約知道自己不是邊緣星的人，卻從沒有試圖去探尋過自己的過去。

好像冥冥之中知道，那會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即使找到了答案，最終也一定會給他帶來滅頂之災。

所以，不能去觸碰自己的過去。

他失去的生命中前九年的記憶裡，有他的身世，他的雙親，他的過去，和他的痛苦。

潛意識中，仿佛有誰曾對他說過：【不要回頭看，你要去未來。】

【往前走，去擁抱你的未來。】

那個不存在的聲音似是催眠，也似是祝福。

所以，他選擇一路向前。

離開邊緣星，去尋找屬于他的，嶄新的未來，一次都沒有回頭。

然後，他遇到了他的白将軍。

似乎也因此獲得了一絲絲……回望的勇氣。

或許是這個原因，他才會做這個夢，從中窺到了一抹過去的影子。

但是說實話，這一絲絲的勇氣有點不夠用……

他還是有點怵。

容止汀把頭埋在白瑾秋的頸窩處，呼吸間是雪松溫和甯靜的木質香，很久沒有動作，久到讓白瑾秋險些懷疑他快睡着了。

“你想找回自己的過去嗎？”白瑾秋在他耳邊輕聲問道。

“……我不知道。”容止汀抿了抿唇，“我以前沒想過。”

“哥，我不敢想……”

他靠的太近，灼熱的呼吸掃在白瑾秋的脖頸處，讓他隐隐有些發癢，但他此時并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别怕。”他對容止汀說，“如果你想找，我就幫你找。”

容止汀睜開眼睛，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

“白哥，你能跟我說說你的過去嗎？”

“你小的時候是什麼樣的？除了白夏，你有其他的親人嗎？”

這些問題，他其實上一世就問過白瑾秋。但那個時候，他的将軍沒有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