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歎了一聲，一時間卸去全身的力氣靠在身後的軟枕上，“大師所言，我心中也有些猜測，隻是一直沒有實證，也不能打草驚蛇，隻能就這樣拖着。”

若不是感覺自己怕是不行了，他也不會給林黛玉傳信讓她回來，畢竟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他在揚州任巡鹽禦史多年，失去了妻兒，便隻剩下林黛玉這麼一個嬌嬌兒，如何舍得她再出事？

看着林如海紅了眼睛，顧昭言無奈地提醒道：“林施主暫時也不必這般憂傷，貧僧會盡力解除你身上的毒。”

林如海很快收起心裡的傷感，感激地看向顧昭言：“多謝大師，若是大師能救如海性命，便是如海的大恩人。日後若是大師有何事需要幫忙，如海定竭盡所能！”

顧昭言擺手止住林如海的話頭：“現在倒也不必急着道謝，等你身上的毒解了再謝不遲。隻是……莫怪貧僧多嘴，施主任巡鹽禦史多年，遇事也需多為自己打算。便是不為自己打算，也該多加考慮考慮小施主才是。”

林如海苦笑，他何嘗不想回京，隻是上面不松口他也沒有法子，隻能日日年年坐在這巡鹽禦史的位置上戰戰兢兢。聽着顧昭言的話，再想着林黛玉傷心哭泣的模樣，林如海暗暗想着：也許自己也到了選擇的時候，隻是不知自己能不能撐到那一日。

顧昭言不知林如海心中所想，隻道：“你的身子太虛弱，解毒要慢慢來。我先給你開些方子養養身體，一邊養身一邊解毒也适宜。”

林如海有了希望，蒼白蠟黃的臉上也有了一絲血色，“一切都聽大師的。”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不知玉兒……可否勞煩大師也為玉兒看診？”

“在路上時，貧僧已為小施主診過脈，也給她開了方子。等她身子好些，貧僧再給她換個方子，吃上幾個療程身子就會好的，林施主不必擔憂。”

林如海一聽心中感動非常，“多謝大師，多謝大師。”林黛玉的胎裡不足之症一直都是他最憂心的地方，如今聽着他女兒的身子可以康健，他心裡自然激動。看着顧昭言的眼神仿佛在看自己的救世主一樣，感動地落下了眼淚。

顧昭言沒想到林如海是這樣一個性情中人，一個八尺男兒竟就這樣紅了眼睛落淚。他心中歎息，勸道：“林施主切莫大悲大喜，該好好保重身子。無父無母的孩子在這世上最是容易被人欺負，親戚家中再好，也不如在自己的爹娘身邊舒适。”

林如海日後會不明白顧昭言的意思，隻是他也沒有辦法。自從賈敏死去，他就不曾想過要續弦，就怕委屈了林黛玉。送她去她的外祖家，也是想要她長在老太太膝下，将來也好說親。隻是他卻不曾想到榮國府裡的那些彎彎繞繞，不像林府這樣簡單，他高看了榮國府裡的親戚的情誼，根本不像他心裡所想的那樣對待他的女兒。

自打顧昭言帶着白朗在林府住下，就開始着手為和林如海和林黛玉配藥，林府中整日飄蕩着苦澀的藥味兒。随着林如海身上的毒素被緩緩逼出，他的臉色也好了許多。隻是相應的，顧昭言在林如海處又發現了許多不妥之物。

林如海将手裡的端硯如扔到桌子上，嘲諷一笑：“倒是難為他們将這樣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他瞧着顧昭言雙手合十道謝：“多謝大師，若不是大師在，隻怕如海早已經重蹈覆轍。”

顧昭言微微搖頭：“既然貧僧答應為你解毒，自然不會半途而廢。隻是等你病好，貧僧就會離去，到那時就隻能看你自己了。”

“自當如此。”林如海明白也理解這一點，向來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求醫也是如此，他總不能一直依靠着大師的庇護生活。